月色如霜，靜靜流淌在靜謐的山谷。溪水淙淙，襯得夜愈發(fā)深沉。

竹舍內(nèi)，衣以侯蜷在簡陋的床鋪上，呼吸均勻悠長，顯然已沉入夢鄉(xiāng)，白日煞氣反噬帶來的躁動暫時被壓制下去。

許長卿盤膝坐在一旁，閉目調(diào)息，胸腹間舊傷與新創(chuàng)仍在陣陣發(fā)痛。

不知過了多久，許長卿緩緩睜開眼，眸中一片清明，卻也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

他動作極輕地起身，沒有驚動沉睡的衣以侯，悄無聲息地推開竹門，步入清冷的月光中。

他立在溪畔，望著水中破碎的月影，眉頭微蹙，似在思索明日的兇險。

“沙……”

一聲極其輕微，近乎不存在的枯葉碎裂聲，自不遠(yuǎn)處的竹影深處傳來。

許長卿瞬間警覺，周身氣息一凝，目光如電般射向聲音來源，低喝道：“誰？！”

陰影中，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緩緩踱出，一身玄色勁裝，正是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冷仇。

“好久不見，許公子?！崩涑鸬男α诵?，說道。

許長卿看清來人，緊繃的神經(jīng)并未放松，眼底反而掠過一絲更深的戒備，語氣淡漠：“是你？你怎會在此地？”

冷仇嘴角似乎極輕微地向上牽了一下，帶著一絲玩味：“許公子這話好生冷漠，國之重器，社稷根本，世子殿下……又豈會真的坐視不管？”

許長卿眼神微凝：“哦？世子殿下也對吳王府之事……有所耳聞了？”

冷仇只淡淡地道：“該知道的，殿下自然知曉。”

“只是，觀許公子與那位衣姑娘氣色，舊傷沉疴未愈，新創(chuàng)又添，明日泉眼之畔群妖環(huán)伺，強敵窺視……二位，怕非是巔峰狀態(tài)吧？”

他頓了頓，向前邁了一步，聲音壓低：“此局兇險，單打獨斗，勝算幾何？不如……合作？”

許長卿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不必了，世子殿下麾下能人異士如過江之鯽，多如繁星，想必不差許某這一個無足輕重的劍妖余孽?！?

冷仇對許長卿的拒絕似乎并不意外，輕笑一聲。

“許公子何必妄自菲薄？殿下惜才。況且……”

他話鋒一轉(zhuǎn)，目光變得深邃，“許公子可知，那地脈靈穗欲破土萌芽，需得一位身負(fù)至陰至邪、逆亂命格之‘魔子’引動地煞濁氣為引？”

“許公子以為，此地之中，誰最契合這魔子之相？殿下需要的，或許正是閣下這份與眾不同。”

許長卿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有眼底的寒意更甚：

“冷大人抬愛了，圣子光芒萬丈，澤被蒼生，許某一介凡俗，恐受不得那般恩澤，怕被曬化了骨頭，這魔子之名，還是另尋高明吧?！?

冷仇深深地看了許長卿一眼，也沒有動怒，只是嘴角那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加深了幾分，在月光下顯得有些莫測高深。

“呵……既如此，冷某便不多了。許公子，明日珍重。”

話音落下，冷仇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般，向后悄然退去，幾個閃爍便消失在婆娑的竹影深處，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溪畔，只余下許長卿一人獨立。

清冷的月光灑在他身上，在地上拉出一道孤絕的影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