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水以北,東郡夜雨方歇,滿目瘡痍卻也重歸寧靜。
曹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滅于毒、破眭固、擒於夫羅,焚山寨,散積糧,撫百姓,留鐵騎巡邊,開倉賑濟,短短月余,東郡百姓交口稱贊,市井間“孟德公平亂安民”之不脛而走。
而這道風,迅速吹進關東諸侯的耳中。
袁紹居于鄴城,文士高會,樂聲輕起,酒宴燈火正盛。
郭圖面色凝重,低聲在袁紹耳邊道:“孟德平東郡不過月余,山賊匪患盡除,百姓皆頌,軍紀不亂,糧草自足。公恐怕要警惕了。”袁紹把盞的手頓了頓,面色晦暗不明。他緩緩放下酒盞,目光幽深如潭水:“孟德行事,太急?!?
辛評低聲附和:“曹操雖名義輔佐天子,實則以洛陽為依,逐步擴張地盤,平民收眾,如今又以‘求賢令’廣納賢士,關東群雄若不早作打算,恐遲早為其所制?!?
張邈在陳留聽聞此事后,立于廳前撫髯冷笑:“當日分兵救洛陽,如今卻獨善其身,孟德啊孟德,你是想走董卓老路?”
陳宮在旁沉聲道:“孟德行事有度,恩威并施,不急不躁,若不加防備,日后必成心腹大患?!睆堝忝碱^緊皺,手指有節(jié)奏地敲擊案幾,目光閃爍不定。
袁術在壽春接報,恰逢暑氣蒸騰,廳中懸掛冰塊降溫,袁術赤膊仰躺榻上,被急報吵醒,抬手扇風,滿臉不耐:“曹阿瞞又搶風頭,他要穩(wěn)住東郡,便逼我不得不有所動作?!?
韓胤試探道:“主公,不若乘其立足未穩(wěn),出兵擾其兗州?!痹g瞪眼冷喝:“胡鬧!曹操非董卓,其軍律嚴整,若不成反令其正名征討?!?
劉表在荊州江畔樓閣聽聞此事時,輕拈茶盞,望向滔滔江水:“曹孟德此人,外冷內熱,有志于世。若我等坐視,其勢將成?!彼麄仁淄蚺赃叺呢崃?、蒯越:“但荊州偏居一隅,當守不當攻。需暗中結交以觀其志,不能輕易樹敵?!?
在江東,孫策回建業(yè)途中聽聞此事時哈哈一笑:“曹孟德能打仗,倒是真本事?!敝荑s眉宇微蹙:“他能打能治,且善撫百姓,若讓他坐大,江東將來恐難與之爭衡。”孫策揮手道:“不急,且看他與袁紹如何爭鋒,待我取江東,再論北伐之機?!?
而在洛陽,劉協(xié)在未央宮內得報,夜里獨自挑燈翻看奏報,看到曹操在戰(zhàn)后安撫百姓,處置俘虜從寬,以田宅牛具給因戰(zhàn)失地者,百姓感謝曹操而愿歸附洛陽之舉,不知為何心中酸澀。
少年皇帝放下奏報,長久地望著燭火搖曳,眼底透出一絲無力和失落:“他們都說朕是天子,可真正在做事的是曹孟德啊……”
曹操卻已不在意外界如何非議,軍帳中,他將軍報擲案上,面色如常,目光深沉望向北方地圖:“群雄之心各異,無需理會,東郡既安,便以此為基,整頓兗州,安百姓,收流民?!?
郭嘉坐于側案搖扇笑道:“主公,以東郡之安立威,以洛陽之正立名,群雄雖知,卻奈若何?”曹操微微一笑,眼中燃起淡淡寒光:“亂世中,無人能久居高位卻無所作為,若我能為百姓換來十年安穩(wěn),也不枉此生?!?
徐州夜色深沉,涼風拂動院中松枝,卷起檐下燈火微晃。
劉備坐在竹榻上翻看從洛陽快馬送來的軍報,火光映在他微蹙的眉間,眼底掠過一絲復雜情緒又歸于沉靜。關羽負手立在窗邊,丹鳳眼微闔,聽完軍報后緩緩開口:“曹兄果然不負雄才,平于毒、破眭固、擒匈奴於夫羅,不過月余便安定東郡,此等手段與速度,世間能有幾人?”
張飛在一旁提著酒壺,咕嘟灌了幾口,重重放下酒壺,甩去沾在虬髯上的酒水,甕聲甕氣道:“二哥,這曹操是能耐,可也忒猛了些!洛陽是他的,東郡也是他的,哪日連咱徐州都要去插一腳怎么辦?”說完他狠狠瞪著眼,似乎要從劉備口中聽到一個斬釘截鐵的答案。
劉備放下軍報,眼神清澈堅定,看向張飛:“三弟,別說這樣的話?!彼曇舨桓?,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沉穩(wěn),“你我從涿郡一路走到今日,多少次流離,多少次背井離鄉(xiāng)?若無曹兄當日援手,若無他在洛陽扶保天子,今日這大漢已不知成何模樣。”他頓了頓,目光略過院中夜色,想起那個在北邙黃昏下微笑著拍他肩的男人,語氣柔和下來:“曹兄雖行事凌厲,卻心懷蒼生,從未枉殺良民。若他能護天下一方平安,我劉備不怨?!?
關羽抬眼望向遠處夜空中一輪清冷彎月,語氣深沉:“大哥所極是。曹兄雖手段果決,但心中有一桿秤,斷不屑做董卓那般之人。當年在洛陽,他一人獨立北城,為百姓斬閹賊、退權貴,那是云長親眼所見之事?!彼D身,丹鳳眼中閃過一絲隱約暖意:“曹兄是我兄弟,是天下英雄,云長信他?!?
張飛撓了撓頭,悶哼兩聲:“俺張飛信大哥二哥,若你們說信,那俺就信。要是那曹操真敢干出欺負百姓的事,俺第一個沖過去掄蛇矛砸了他的營帳!”說完又提起酒壺猛灌一口,卻沒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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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看著關羽和張飛,緩緩露出一絲笑意:“曹兄要護天下,我們便護百姓,不負他當初將我們當作兄弟相待之情?!彼皖^捋平手中的軍報,目光一瞬微動:“我等只需自守仁義,護民立心,日后若亂世再起,亦可與曹兄并肩而戰(zhàn),為蒼生謀一個太平?!?
院外風過,拂動竹葉沙沙作響,燈火在夜色中微微搖動,三兄弟在黃沙血雨中多年的信任,依舊牢固如磐,未被亂世風聲動搖半分。月色清冷,卻未能掩住心中那一線光亮,他們都知道,這亂世之中,有曹操那樣的兄長在前方拼殺,也許便還有一線天下太平的希望。
陳留秋雨連綿,街巷泥濘,烏鴉在檐頭啞啞叫著,枯葉堆積在巷口淺淺積水中,被風卷起又重重跌落。
陳宮撐著油紙傘,快步行過長街。街上兵丁巡邏,偶有流民蹲在屋檐下避雨,見到他身著樸素儒衣,仍微微低頭避讓。他一路走到陳留郡府,望見外院旌旗不見,唯有幾名戍卒在雨中肅立,門扉緊閉,雨水順著門檐滴落,打在石階上清脆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