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dāng)堅麻w內(nèi),沈昭月正對鏡試戴一支赤金嵌東珠步搖。
鏡中少女眉眼低垂,珠光流轉(zhuǎn)間映得她膚白勝雪,儼然一副深閨嬌娥模樣——倘若忽略她指尖正無意識摩挲著袖口暗袋里那枚玄鐵令牌的細微動作。
“小姐,”門外傳來秋月溫順的嗓音,“夫人讓奴婢送新調(diào)的安神香來?!?
沈昭月指尖一頓,令牌悄無聲息滑回暗袋。
她抬眼看向銅鏡,鏡中映出秋月低眉順眼的模樣,發(fā)間那支新添的赤金簪在暮色里泛著刺目的光。
“擱著吧?!?
沈昭月語氣平淡,目光卻在那支金簪上停留一瞬。
林婉柔昨日才與她提過秋月近日添了新首飾,此刻近距離瞧見,簪頭竟嵌著罕見的南洋珠——絕非二等丫鬟該有的體己。
秋月放下香爐,垂首退至門邊,狀似無意地提起:“方才蘇家小姐的丫鬟路過,說蘇小姐明日想去云錦閣選幾匹新料子,問小姐可愿同往?”
沈昭月捻著步搖的流蘇,眼底掠過一絲疑影。
蘇芷晴素來不喜鋪張,怎會突然想去京城最奢華的云錦閣?
且遣丫鬟傳話這等小事,何須特意繞到攬月閣?
“知道了?!彼粍勇暽貞?yīng)下,目送秋月退出房門。
珠簾晃動的剎那,她指尖一枚銀針已悄無聲息刺入香爐縫隙——若這香有問題,銀針自會變色。
檐角風(fēng)鈴輕響,一道黑影如落葉般飄入室內(nèi)。
星痕單膝點地,聲音壓得極低:“少主,秋月半個時辰前曾與鎮(zhèn)國將軍府的人接觸?!?
沈昭月凝視銀針上毫無變化的色澤,眸色漸深:“說下去?!?
“那人在后門遞給她一包銀子,屬下聽見‘明日云錦閣’‘蘇小姐’等字眼?!?
星痕抬頭,面具下的眼睛銳利如鷹,“可要屬下盯緊秋月?”
“不必?!鄙蛘言聦⒉綋u插入發(fā)髻,東珠垂簾遮住她眼底寒光,“且看他們耍什么把戲。”
她轉(zhuǎn)身推開雕花窗,暮風(fēng)卷入庭前桂花香。
有些局,總要入局才能破局。
與此同時,鎮(zhèn)國將軍府書房內(nèi),周靖安正執(zhí)筆勾勒一幅工筆美人圖。
畫中女子眉眼清冷如雪,正是蘇芷晴。
“都安排妥當(dāng)了?”他筆鋒不停,問得隨意。
陰影里跪著的女死士低聲回話:“已買通秋月傳話,云錦閣的‘繡娘’是我們的人?!?
“那件用蘇小姐最愛的雪青浮光錦裁的衣裳,也備在雅間了。”
周靖安輕笑一聲,筆尖在美人眸中點下濃墨:“沈硯必會派人保護,但女子試衣,暗衛(wèi)總不能跟進去?!?
他擱下筆,拈起案上一枚黑玉棋,“待蘇芷晴名節(jié)盡毀,看那位剛正不阿的沈大人,還如何護著蘇太傅的孫女?!?
棋盤落下清脆一響,驚起窗外寒鴉。
次日巳時,云錦閣門前車馬如織。
蘇芷晴扶著丫鬟的手下車時,抬眼望了望匾額上金漆大字,眉尖微蹙。
她今日穿著月白繡竹紋襦裙,發(fā)間只簪一支素銀簪子,與這滿樓錦繡格格不入。
“蘇小姐!”
秋月從門內(nèi)迎出,笑盈盈福身,“我家小姐臨時被夫人喚去說話,讓奴婢先陪您挑選。”
蘇芷晴目光掠過秋月發(fā)間那支赤金簪,淡淡道:“月妹妹既不得空,改日再來便是?!?
“小姐特意囑咐,要奴婢陪您看好那匹新到的雪青浮光錦。”
秋月側(cè)身引路-->>,“說是賠您上回被茶水污了的詩集?!?
提及此事,蘇芷晴神色稍緩。
三日前她攜新謄抄的詩集來訪,確被攬月閣的丫鬟失手潑了茶。
她雖不在意,沈昭月卻一直過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