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墨夜北的公寓出來,冷風灌進衣領,沈芝微打了個寒顫。她顧不上這些,迫不及待地展開那張打印出來的病例報告,指尖顫抖著,在手機上摁下那個跨洋電話號碼。
鈴聲響了七八下,就在她以為無人接聽時,電話被接通了。
對面的人顯然是被吵醒了,帶著濃重的鼻音,用純正的倫敦腔說:“hello”
“你好,我是沈思遠的家屬?!鄙蛑ノ⒘⒖糖袚Q成英語,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
電話那頭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對方似乎坐了起來,聲音清醒了些許:“你好,我是顧辰逸,市一院的醫(yī)生,目前在drwiln的團隊交流學習。你收到我發(fā)的郵件了?”
這句話瞬間打通了沈芝微的困惑。原來,這封救命的郵件,源頭是市一院。
顧辰逸的聲音很清朗,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專業(yè)感。
“關于你弟弟沈思遠的病情,我們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
新的發(fā)現(xiàn)。
四個字,電流一樣竄過四肢百骸。
“我們復盤了沈思遠出院前的所有數(shù)據(jù),然后將病例發(fā)給了我的導師drwiln。他是基因缺陷導致免疫力低下領域的權威。初步診斷,沈思遠的病因,是基因缺陷?!?
沈芝微的呼吸停滯了?!盎蛉毕荨悄苤魏脝幔俊?
這是她問了無數(shù)遍,也得到了無數(shù)次否定答案的問題。
這一次,對方卻頓了頓,給出了一個她做夢都不敢想的回答。
“我的導師對這個病例非常有興趣,他認為,有希望。”
有希望了。
這三個字,轟然一聲,撞開了她用理智強行封鎖多年的情緒閘門。
巨大的狂喜席卷而來,眼淚毫無征兆地涌出,不是悲傷,是溺水者終于呼吸到第一口新鮮空氣的劇烈嗆咳。
“沈女士?”電話那頭的顧辰逸似乎察覺到她的失態(tài),“具體情況很復雜,電話里說不清楚。我明天回國,我們當面談?!?
“好,好……”她除了點頭,說不出一個完整的詞。
“我的航班明天下午到,你可以五點左右來市一院找我?!?
掛斷電話,沈芝微回頭看了一眼身后那棟牢籠般的高級公寓。
她終于,為弟弟找到了那束光。
……
第二天,沈芝微在醫(yī)院熬了整整一天。
她見了沈思遠的主治醫(yī)生,對方對drwiln的介入一無所知,臉上的茫然讓她心里剛燃起的火苗又被澆得半熄。
直到她提起“市一院的顧辰逸醫(yī)生”,主治醫(yī)生才猛地一拍額頭。
“你說顧老師??!他是醫(yī)院送去海外進修的醫(yī)生,是真正的專家。他今天才從國外飛回來,估計要下午才能到醫(yī)院。”
一聲“老師”,讓沈芝微懸著的心,落回一半。
她沒有心思做任何事,就在醫(yī)院走廊的長椅上坐下。
天色由灰藍轉為昏黃,最后徹底沉入墨色。
她一遍遍刷新手機上的時間,每一分鐘都像一個世紀。
五點整,一陣規(guī)律的皮箱滾輪聲由遠及近。
一個頎長的身影推著行李箱,風塵仆仆地出現(xiàn)在辦公室門口。
他穿著一件剪裁得體的卡其色毛呢大衣,逆光里,一副金絲眼鏡的鏡片反著白光,將他的神情完全隱去。
沈芝微幾乎是彈起來的,一天等待后的嗓音干澀無比。
“顧醫(y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