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過來看看,這是誰?”王漢彰的身影被倉庫高窗透進的慘淡燈光切割得半明半暗,他站在一副蓋著骯臟白布的門板旁,聲音在空曠的倉庫里帶著回響。
看著燈影下的王漢彰,張廣德的雙腿像是灌了鉛,半步也挪不動。身后的秤桿像拎小雞一樣揪住他后領,拖到門板前。白布下那隱約的人形輪廓讓張廣德膝蓋一軟,“撲通”跪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股濃烈的血腥和排泄物的混合氣味直沖鼻腔。
王漢彰猛地掀開白布!宋金橋猙獰的死相暴露在慘白的燈光下——他的雙目圓睜欲裂,嘴巴扭曲地大張著,凝固著臨死前極致的痛苦。王漢彰將白布隨手扔在血污里,眉頭緊鎖,語帶不悅:“怎么死了?不是說了等我回來再動手嗎?”
秤桿的身后,那幾個被新招募來的特務嚇得一句話也不敢說。一開始,這些人還對這個年輕的離譜的幫辦不屑一顧,但就在剛才,他毫無預兆的開槍打死了這四個人。要知道這可是四個人啊,可不是四條魚、四只雞!
王漢彰的這個舉動,不但將張廣德差點嚇尿了,特務組之中,這幾個新招募來的特務也沒王漢彰的狠辣震懾!怪不得人家年紀輕輕就能當上幫辦,就憑這股子狠勁兒,在場的這些人里就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比得上他!
秤桿見王漢彰有些不悅,趕緊說道:“幫辦,宋胖子是活活疼斷氣的!您在上面談事那會兒,他就在這門板上捯氣兒,兩只手跟鬼爪子似的拼命撓!你看……”
王漢彰順著秤桿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宋金橋的身下,門板上厚重的黑漆被撓得木屑翻卷,露出慘白的底子,一道道抓痕深可見木。再看宋金橋的雙手,十指指尖的指甲盡數(shù)崩裂翻起,血肉模糊,指骨都隱約可見!
秤桿繼續(xù)說:“這老逼尅的在床板上折騰了半個多點兒,最后才蹬了腿!這要是一槍斃了他,反倒是讓這老逼尅的撿個大便宜!”
雖然宋金橋的死狀極為凄慘,但王漢彰還是心有不甘!自己這么多年,都沒敢對趙若媚動手動腳。這老逼尅的竟然還想來個一樹梨花壓海棠!越想越生氣的王漢彰,抬起手中的納甘轉輪shouqiang,連續(xù)的扣動扳機!
砰!砰!砰…………連續(xù)三聲槍聲,納甘m1895式轉輪shouqiang的七發(fā)彈巢全部打光。7.62毫米子彈巨大的沖擊力將尸體打得在門板上劇烈震顫、幾乎彈起!硝煙裹挾著濃烈的血腥和碎骨肉沫的味道彌漫開來。
跪在一旁的張廣德目睹這瘋狂鞭尸的一幕,魂飛魄散!他以為宋金橋詐尸了!下身猛地一熱,一股溫熱的液體再也控制不住,順著褲管汩汩流下,在冰冷的地面迅速凝結。極度的恐懼讓他連失禁都感覺不到。
硝煙未散,王漢彰“咔噠”一聲掰開納甘轉輪的裝彈蓋板。黃銅彈殼叮叮當當?shù)袈湓谒嗟厣?,聲音清脆得恕k跛估淼卮涌詿錈鲆豢趴.62毫米埋頭彈,一顆,一顆,緩緩壓入彈巢。每壓入一顆,就“咔嚓”一聲輕響,轉動彈巢,露出下一個孔。
那緩慢、精確、帶著金屬摩擦聲的動作,比槍聲更讓張廣德窒息。他癱在尿漬里,抖得像寒夜中的野貓。
王漢彰的聲音冰冷地響起:“宋金橋及其黨羽,系赤黨要犯!英租界連環(huán)baozha案,都是由他策劃!對付赤黨,租界的命令是……”他“咔嚓”一聲合上蓋板,手腕猛地一甩,彈巢嘩啦啦急速旋轉起來!“——殺!”
最后一個“殺”字出口的瞬間,他拇指猛地扳下?lián)翦N,旋轉的彈巢戛然而止!黑洞洞的槍口,如同毒蛇之眼,死死鎖定了張廣德的眉心!
張廣德臉上的肌肉瘋狂抽搐,擠出一個比鬼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嘶啞變調(diào):“對...對!您說得對!赤黨...都該殺!該把他們千刀萬剮!可我不是赤黨啊,我就是在江湖上面混口飯吃。”
王漢彰嘴角勾起一絲殘酷的弧度:“你不是赤黨,這我知道。但宋金橋找袁文會殺我...那袁文會,自然也是赤黨同伙!老張,你說是不是?”他捏著槍的手指關節(jié)微微發(fā)白。
槍口之下,張廣德面無人色,冷汗像小溪一樣順著下巴滴落,在衣襟上暈開深色的斑點。他感覺心臟就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他哆哆嗦嗦的說:“是……是,他是赤黨……”
王漢彰繼續(xù)道,聲音輕得像耳語,卻字字如刀:“本來想請你看場好戲,可惜宋胖子死了。老張,我讓你散播袁要殺我,你推三阻四,說是怕袁三把你剁碎了喂狗?”
他忽然輕笑一聲,槍口又向前頂了頂,緩緩地說:“呵呵,你怕袁文會,就不怕我嗎?給句痛快話,干,還是不干?”
“干,干,干!王幫辦您發(fā)了話,我必須得干?。∏笊谋灸芎兔夹牡谋溆|感讓張廣德嘶喊出來,腦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對那槍口的無限恐懼。
王漢彰的槍口紋絲不動:“怎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