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漢彰剛剛推開泰隆洋行的彈力門,許家爵就一個箭步撲了上去,雙手激動地抓住他的胳膊,聲音因興奮而嘶啞:彰哥!彰哥!你看見了嗎?你肯定看見了!英國人的部隊!好家伙,真他媽的開進天津衛(wèi)了!好多的兵,還有那些......那些鐵王八!不對,是鐵房子!上面還扛著老大一根炮管子,轟隆轟隆自己會跑!
他手舞足蹈地比劃著,仿佛那鋼鐵巨獸此刻就在他眼前:操他媽的,那玩意太牛逼了!足足有十幾輛,從咱們洋行門口過去,履帶碾在馬路上,咔嚓咔嚓的直響,震得地都在顫!這要是能弄來一輛,都不用開槍開炮,直接軋過去,我他媽能把袁文會那個狗zazhong連人帶窩碾成肉泥,把他腸子里的干屎都給軋出來!
許家爵吐沫橫飛地描述著,引得洋行里其他幾個弟兄也圍攏過來,七嘴八舌地補充著各自的見聞。
可不是嘛!我還看見那些印度兵了,個個包著大紅頭巾,人高馬大的,背著長槍,整齊得很!一個年輕弟兄插嘴道,眼睛里閃著光。
還有那些英國軍官,從六個轱轆的鐵汽車鉆出來,露著半拉身子,神氣得很!另一個補充道,語氣中滿是羨慕。
兄弟們的臉上都洋溢著難以置信的興奮和一種看到強大力量后的原始亢奮。洋行里原本沉悶的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仿佛注入了新的活力?;镉媯兘活^接耳,議論紛紛,就連平日里最沉穩(wěn)的賬房先生帶著趙若媚走了出來,湊起了熱鬧。
英國軍隊的突然登陸,尤其是那支充斥著坦克、裝甲車這些聞所未聞的裝備的機械化部隊,像一塊巨石投入死水,給沉悶壓抑的天津衛(wèi)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巨大震撼。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遍大街小巷,人們爭相傳告,臉上露出久違的興奮神色。在這群剛剛經(jīng)歷了‘九一八’事變的年輕人心中,點燃了希望的野火,仿佛看到了一線曙光。
王漢彰被許家爵的熱情沖得后退了半步,他剛剛從太古碼頭那令人窒息的震撼場面中脫身,臉上還帶著一絲未褪的凝重。碼頭上那鋼鐵洪流帶來的壓迫感還在他心中回蕩,讓他一時難以平靜。他看著許家爵近乎癲狂的樣子,不禁失笑,搖了搖頭道:什么鐵房子鐵王八,那玩意叫坦克!英國人的新式武器。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周圍一雙雙好奇而渴望的眼睛,見識過英國軍隊那令人絕望的威武之后,他愈發(fā)覺得自己過去倚仗的兄弟義氣、刀槍棍棒,在那種成建制、鋼鐵洪流般的現(xiàn)代化力量面前,簡直就跟小孩兒過家家賽的。那種力量的差距,讓他既感到震撼,又生出幾分無力感。
他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地對許家爵說:“怎么?眼熱了?真想學(xué)?回頭我要是見著詹姆士先生,跟他提一嘴,說不定真能送你去學(xué)學(xué)怎么開那鐵家伙!”
真的假的?!彰哥!我的親哥!許家爵一聽這話,差點真的一蹦三尺高,雙手緊緊抓住王漢彰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圓,臉上因激動而泛紅,你可不能唬弄我!說話得算數(shù)啊!要是真能開上那玩意,老子......我以后就他媽是天津衛(wèi)頭一號了!到時候看誰還敢跟咱們叫板!
王漢彰看著他這副模樣,笑了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冷靜些:“哈哈,看你那揍性,還你媽天津衛(wèi)頭一號!我也就是這么一說,先去探探口風(fēng)。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別咋咋呼呼到處瞎掰呼,到時候不成,丟人的可是你自己!”
他收斂了笑容,神色正經(jīng)起來,“行了,別光顧著做夢了。去,把咱們自家兄弟,幾個管事的都叫到我屋里來,有正事要說?!?
許家爵這才依依不舍地松開手,臉上仍帶著興奮的紅暈,轉(zhuǎn)身快步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還在念叨著:坦克...媽的,要是真能開上那玩意...
約莫一刻鐘后,泰隆洋行里幾個有頭有臉的骨干都聚到了王漢彰那間煙霧繚繞的辦公室里。屋里擠滿了人,煙氣混著汗味,氣氛有些悶熱。但卻洋溢著一種難得的興奮感。大家顯然都已經(jīng)聽說了英軍到來的消息,個個臉上帶著期待的神色。
王漢彰還沒來得及坐下,性急的秤桿就忍不住搶先開口,聲音粗獷而直接:漢彰,英國佬這大陣仗,兵艦、鐵王八都開到家門口了,是不是終于要擼袖子跟小日本干一仗了?!這話問出了在場幾乎所有人心中的期盼,眾人目光灼灼地聚焦在王漢彰身上。
張先云比較沉穩(wěn),接話道:我看這事兒有門兒!英國人這次動真格的了,連坦克都運來了,肯定是要給小日本點顏色看看!
就連一向老成持重的安連奎也點著頭說:英國人的軍艦大炮可不是吃素的,這回小日本子怕是碰到硬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