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2001……”
陳榕小小的身軀穩(wěn)穩(wěn)伏在地面,單薄的胳膊雖止不住地劇烈顫抖,卻始終堅定地支撐著身體。
隨著這有節(jié)奏的起伏,一段被深埋心底的記憶,如脫韁的猛獸,以排山倒海之勢,瘋狂地涌入他的腦海。
那是一口深邃得如同無盡深淵的井,宛如一座與世隔絕的恐怖煉獄。
井底陰暗潮濕,腐臭的氣息彌漫在每一寸空氣中,令人幾欲作嘔。
蟑螂在墻壁上橫行無忌,密密麻麻的觸角和快速爬行的身影,好似黑暗中張牙舞爪的惡魔;老鼠則在角落里窸窸窣窣地穿梭,尖銳的叫聲不時響起。
六歲的陳榕,無數(shù)次在饑餓與恐懼交織的昏睡中猛然驚醒。
四周漆黑如墨,仿佛連一絲希望的曙光都無法穿透這片死寂,恐懼如同一團粘稠的墨汁,將他緊緊包裹,令他幾乎窒息。
他拼命掙扎著想要爬出這口井,雙手在粗糙且布滿青苔的井壁上瘋狂抓撓,指甲與堅硬的井壁摩擦,很快便磨得鮮血淋漓。
然而,這鉆心的疼痛并不能阻止他一次次重重地摔倒。
每一次摔落在井底,新的傷痕便會在他小小的身軀上綻放,疼痛如電流般瞬間傳遍全身,但他心中對父母的思念,卻如黑暗中唯一的微光,頑強地支撐著他不斷嘗試。
“媽媽,媽媽,你在哪里……”
稚嫩的哭聲在黑暗中回蕩,帶著無盡的恐懼與無助。
“爸爸,爸爸,你在哪里呀……”
他一邊哭,一邊在黑暗中盲目地摸索著,雙手在冰冷潮濕的地面上慌亂地游走,渴望能觸摸到一絲溫暖,一絲希望。
然而,回應(yīng)他的,只有四處亂竄的杰瑞和小強——那是母親曾經(jīng)給他講的故事里,老鼠和蟑螂的可愛外號,他便一直這樣稱呼它們。
每當(dāng)他的小手抓到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生物,心中的絕望便愈發(fā)濃烈,淚水不受控制地流淌下來,打濕了他滿是灰塵的臉頰。
或許是源于陳家世代當(dāng)兵的堅毅血脈,在又一次被饑餓與疲憊折磨醒后,陳榕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強忍著內(nèi)心如翻江倒海般的恐懼與厭惡,開始抓老鼠和蟑螂來補充體力,每吃下一口,惡心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他幾乎要嘔吐出來,但求生的欲望和對父母的思念,讓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他一邊吃,一邊在心中歇斯底里地呼喊著母親和父親,思念如同一把銳利的刀,一下下刺痛著他幼小而脆弱的心靈。
日子在暗無天日的井里緩緩流逝,時間似乎失去了所有意義。
直到有一天,陳榕在摸索中,意外地碰到了一個箱子。
他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睛,瞬間閃過一絲微弱的希望之光。
他懷著一絲期待,用盡全身力氣,費力地打開箱子,里面是已經(jīng)有些腐爛的紙筆。
那一刻,仿佛一道曙光穿透了黑暗,照亮了他心中那片絕望的角落。
從那以后,他每天都會看著井口偶爾飛過的蝴蝶,給母親寫信。
他用稚嫩而又堅定的筆觸,寫下自己對自由的渴望,對藍天的向往,對見到母親的期盼。
每一個字,都是他在這絕望環(huán)境中的精神支柱,支撐著他度過一個又一個漫長而痛苦的日夜。
在這狹小的空間里,為了活下去,陳榕幾乎嘗試了所有能找到的東西。
他吃過泥土,那干澀且?guī)е任兜奈兜雷屗麕捉鼑I吐;他還找到過生長在井壁四周的蘑菇,然而吃下去后,肚子便傳來一陣如絞般的劇痛,但他依舊咬牙堅持著。
好在旁邊有個井眼,能提供一些水源,可他的排泄物卻引來了無數(shù)蚊蟲,嗡嗡的聲音和叮咬的瘙癢,讓本就艱難的生存環(huán)境更加惡劣。
那些蚊蟲如同惡魔的使者,不斷地折磨著他,他-->>的身上布滿了紅腫的包塊,癢痛難忍,但他只能默默忍受。
盡管如此,陳榕從未放棄求生的念頭,因為他想見爸爸媽媽。
他每天都會嘗試攀爬井壁,一寸一寸地向上挪動。
每一次達到一定高度后又重重摔落,指甲開裂,鮮血染紅了井壁,但他從未停止。
仿佛在他的血脈里,有一種神秘的基因被激活,讓他在這無盡的痛苦與折磨中,爆發(fā)出超乎常人的堅韌。
他的腦海中不斷閃過模糊的畫面,仿佛自己曾經(jīng)爬過堆滿尸體的戰(zhàn)場,他只有一個信念:一定要出去,一定要見到爸爸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