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布料風波”之后,張氏認定了大嫂郭氏假公濟私,管家杜敬趨炎附勢,心中憤懣難平。她雖不敢再無憑無據(jù)地去向樊宏質(zhì)問,但平日里行舉止,卻處處透出對郭氏的不滿與挑釁。
往日里妯娌二人一同給王氏請安(王氏雖不在,禮數(shù)仍存),或是商議家事,尚能維持表面客氣。如今張氏卻時常借故推脫,即便去了,也是語冷淡,夾槍帶棒。譬如郭氏吩咐下人更換府中窗紗,張氏便要在背后嘀咕:“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這般鋪張,也不知省些銀錢將來分家時好多得些?!比艄瞎?jié)儉了些,她又有話說:“瞧那小家子氣,掌著家卻這般吝嗇,平白失了樊家的體面?!?
府中下人皆是察觀色的好手,見兩位奶奶不和,便有些心術(shù)不正的,或是想巴結(jié)得勢的一方,或是單純搬弄口舌,在兩房之間傳遞些閑碎語,使得那誤會與隔閡愈發(fā)加深。
樊垣雖覺妻子有些過分,勸過幾次,但張氏豈肯聽他的?反怪他胳膊肘向外拐,不為自己房里爭氣。她幾乎夜夜在樊垣耳邊吹那枕邊風?!澳阏赵谕庑量啵c大哥一同打理生意,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你看大哥,如今儼然以家主自居,事事都要壓你一頭?!薄澳侨毡P點藥材行,明明是你的主意更好,大哥卻偏要按他那套老的來,還不是怕你顯出能耐?”“大嫂更是了得,暗中不知撈了多少好處去貼補娘家。我們玉杰、玉寶也是樊家正根正苗的孫子,將來分家,難道要看著大房吃肉,我們連湯都喝不上嗎?”“我瞧父親讓大哥暫代家主,未必沒有考察之意。你若不爭氣,這偌大家業(yè),將來只怕都要落在大房手里了!”
起初樊垣還辯解幾句:“大哥并非如此之人”、“父親常教導兄弟和睦”云云。但久而久之,這般話語日日灌輸,加之他本身也有些爭強好勝之心,便漸漸覺得妻子所,似乎也不無道理。再看兄長樊宏,處理事務時確實越發(fā)有決斷,很少再像過去那般事事與自己商量,那“暫代家主”的身份,似乎讓他自然而然地端起了架子。樊垣心中那點微妙的嫉妒與不服,便被勾了起來。
兄弟二人雖依舊一同出門,一同料理生意,表面上客客氣氣,但那份手足之情已悄然變了味道。商議事情時,樊垣不再像過去那樣暢所欲,有時甚至會故意提出不同意見,與兄長爭執(zhí)幾句,以顯示自己的存在。樊宏則覺得弟弟近來有些浮躁,不似以往貼心,心中亦有些不滿,礙于情面,也不好多說。
這一日,兄弟二人在綢緞莊商議一批新貨的價格。樊宏認為應按往常定價,薄利多銷。樊垣卻道:“如今蘇杭來的貨船少了,這批料子花色又新,奇貨可居,理應提價兩成?!狈険u頭:“提價恐傷及老主顧,不妥?!狈珗猿郑骸白錾庳M能一味守舊?此時不提,更待何時?”兄弟二人竟爭執(zhí)起來,最后還是杜敬在一旁打圓場,折中了一下,略微提價半成,方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