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為賠償之事大吵之后,已是數(shù)日互不談。家中事務(wù),凡需商議,皆通過管家杜敬傳話,氣氛降至冰點(diǎn)。樊宏心中憋悶,愈發(fā)不愿待在家中面對弟弟那張冷臉,加之鄉(xiāng)下田莊有些賬目需親自核對,便索性吩咐杜敬,近日多在鋪中值守,自己也常常夜宿于店鋪后院,圖個(gè)清靜。
這一夜,樊宏又未歸家,宿于城中綢緞莊的后院賬房。郭氏帶著九歲的兒子玉天和女兒玉英在東院安歇。玉英年幼,自有乳母帶著在廂房睡下。郭氏則與玉天同宿正房內(nèi)間。
時(shí)值夏初,天氣漸熱,夜間窗戶會留一絲縫隙通風(fēng)。郭氏白日里與張氏生了一肚子悶氣,夜里睡得并不踏實(shí)。約莫三更時(shí)分,她忽被身邊兒子一聲凄厲的慘叫驚醒!
“娘——!痛啊!”郭氏嚇得魂飛魄散,慌忙起身點(diǎn)燈。燭光一亮,只見玉天在床上痛苦地翻滾,小手捂著脖頸,面色慘白,冷汗直流。再定睛一看,郭氏只覺得眼前一黑,幾乎暈厥——在玉天的枕邊,竟盤繞著一條尺余長的毒蛇,三角頭,色彩斑斕,正昂首吐信,發(fā)出“嘶嘶”之聲!
“天兒!”郭氏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也顧不得危險(xiǎn),抓起枕邊的拂塵就沒頭沒腦地朝那毒蛇打去。那毒蛇受驚,倏地竄下床榻,順著墻根溜得無影無蹤。
此刻玉天已是呼吸急促,被蛇咬傷的脖頸處迅速腫脹發(fā)黑,人已陷入半昏迷狀態(tài)。郭氏的哭喊聲驚動(dòng)了整個(gè)東院,丫鬟仆婦們紛紛涌來,見狀無不駭然。有機(jī)靈的慌忙跑去叫醒管家杜敬,又急著去尋郎中。
深更半夜,杜敬衣衫不整地跑來,一看情形,也是大驚失色,連聲道:“怎會如此!怎會如此!城中宅院,何來這等毒蛇!”一面指揮膽大的男仆四處搜尋毒蛇,一面催促快去請城里最好的郎中。
一時(shí)間,樊府東院燈火通明,亂作一團(tuán)。西院的樊垣和張氏也被驚動(dòng)。樊垣初時(shí)一驚,披衣欲起前去查看,卻被張氏一把拉住。張氏側(cè)耳聽著東院傳來的哭喊慌亂之聲,冷冷道:“深更半夜,大呼小叫,誰知他們又搞什么鬼?許是孩子急病罷了。你去做什么?討沒趣嗎?睡吧!”樊垣猶豫了一下,想到近日與兄長的齟齬,終是嘆了口氣,重又躺下,只是聽著那隱隱傳來的悲聲,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郎中匆匆趕來,仔細(xì)查看了玉天的傷口,又號了脈,最終面色沉重地?fù)u了搖頭:“樊少奶奶,恕老夫無能……公子所中之毒,乃是奇烈的‘烙鐵頭’(注:一種劇毒蛇類),毒性發(fā)作極快,已入心脈……老夫……回天乏術(shù)了……”說罷,寫下幾副解毒安神的方子,也只是盡盡人事罷了。
郭氏聞,如五雷轟頂,慘叫一聲“我的兒啊!”,便暈死過去。眾人又是一陣慌亂搶救。玉天熬到天蒙蒙亮,終究還是沒能救回來,小小年紀(jì),便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