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的轟鳴聲震耳欲聾,飛濺的水汽打濕了他們的衣衫和頭發(fā),帶來刺骨的涼意。站在幽潭邊,仰望那仿佛連接著天穹的瀑布,以及其后那神秘莫測的洞口,秦三郎感到一種發(fā)自靈魂深處的敬畏。這不僅是對自然偉力的敬畏,更是對那洞中存在的、執(zhí)掌一方山脈生靈的山神的敬畏。
青蕪深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被水汽濡濕的鬢發(fā)和衣裙,神情肅穆。她看向三郎,眼中有關(guān)切,有鼓勵,也有一絲為妻者見翁姑前的不安。三郎回以她一個堅定的眼神,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我們過去吧?!鼻嗍徴f著,率先走向幽潭邊緣。她掐了個法訣,周身泛起淡淡的青色光暈,那奔騰而下的瀑布水流,在靠近她身體尺許距離時,竟自動向兩邊分開,露出了一條可容一人通過的、干燥的通道。
三郎心中暗驚,緊隨其后。老驢則安靜地留在潭邊,臥在地上,目光深邃地望著瀑布方向,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穿過水幕,眼前豁然開朗。洞口遠比在外面看起來更加寬闊高大,洞頂垂下無數(shù)閃爍著微光的鐘乳石,將洞內(nèi)映照得如同白晝。洞內(nèi)靈氣濃郁得幾乎化為液態(tài),呼吸一口,便覺神清氣爽,連日的疲憊都消散了大半。洞壁光滑如玉,上面刻滿了古老的、難以辨識的符文,散發(fā)出蒼茫悠遠的氣息。
他們剛踏入洞內(nèi)不過數(shù)步,一個威嚴、低沉、仿佛與整座山脈共鳴的聲音,便如同滾雷般在洞中響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何方凡夫俗子,膽敢擅闖青玄洞府?!”
聲音未落,一道青色的身影已然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來者身穿繡有云紋山岳的青色錦袍,頭戴青玉冠,面容看起來約莫四十許人,俊朗非凡,不怒自威,一雙眼睛開闔間,精光四射,仿佛能洞徹人心。他周身散發(fā)出的強大威壓,讓三郎瞬間感到呼吸一滯,膝蓋發(fā)軟,幾乎要跪伏下去。這正是青城山山神,青玄君。
青蕪見到父親,立刻快步上前,雙膝一軟,跪倒在地,聲音帶著哽咽:“爹!不孝女青蕪,回來看您了!”
青玄君的目光落在女兒身上,那威嚴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復(fù)雜難明的心疼與怒意,但他并未立刻理會青蕪,而是將銳利如刀的目光投向了勉強站直身體、努力與自己對視的秦三郎。
“凡人?”青玄君的聲音冰冷,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一絲輕蔑,“便是你,蠱惑了我女兒,讓她私自下山,還與你這螻蟻般的凡人結(jié)成夫妻?”
那“螻蟻”二字,如同針一般刺在三郎心上,但他知道此刻絕不能退縮。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懼意,上前一步,與青蕪并排跪下,不卑不亢地說道:“岳父大人在上,凡夫秦三郎,拜見山神。并非三郎蠱惑青蕪,我與青蕪是兩情相悅,真心相愛。此次冒死前來,并非為了私情,而是為了清溪村上下百余口百姓的性命!求岳父大人慈悲,賜下驅(qū)蝗之法,救救那些無辜的村民!”
“岳父?”青玄君冷哼一聲,周身威壓更盛,“誰是你的岳父!你一介凡胎,朝生暮死,有何資格匹配我山神之女?你可知人妖殊途,強求結(jié)合,只會為她帶來災(zāi)劫!”
“爹!不關(guān)三郎的事!”青蕪抬起頭,淚流滿面,急切地分辯,“是女兒自愿下山報恩,也是女兒心甘情愿嫁給三郎的!他待女兒極好,女兒與他在一起,才知人間真情為何物!前世他舍命救我,今生女兒愿與他同甘共苦,相伴一生!求爹成全!”
她重重地磕下頭去,額角觸碰在冰冷的洞石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報恩?真情?”青玄君眼中怒意更盛,“你為了這所謂的真情,連百年修為凝聚的內(nèi)丹都險些損耗!若非我感應(yīng)到內(nèi)丹異動,你可知后果?!這凡人,值得你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