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靈堂陰冷,我本就病著,起身時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這才一時站不穩(wěn)。至于醉酒……如玉想不起來了,若是有失態(tài)之處,我向您道歉?!?
阮如玉的目光落在錦盒中的玉簪上,聲音漸漸哽咽:
“至于這支簪子……”
“這是夫君親自去西市尋了許久,大婚時又親手為我簪上的。他說……他說待他凱旋,便用軍功換一支更華美的簪子贈與我?!?
說罷一滴淚終于滑落,在她素白的衣襟上暈開淺淺的水痕:
“我日日戴著它,從未離身,只有摸著這支簪子,才能讓我覺得……覺得恍若夫君還在的時候,我還有個念想……”
阮如玉低頭看著手中的錦盒,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fā)白,
“如玉自知身份低微,入不得小叔叔的眼,可您……您怎能把它說成是我攀附您的工具?”
“您懷疑我的為人便罷了,可您不能這樣糟踐我亡夫的心意,更不能這樣糟踐我對他的這份念想!”
她情緒激動,說完猛地轉(zhuǎn)身就想離開,卻因動作太急,腳下又是一個踉蹌,險些軟倒在地,幸好及時扶住了一旁的花架,單薄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宛如秋風(fēng)中的落葉。
孟淮止心頭猛地一震,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和顫抖的肩膀,聽著那帶著絕望哭腔的辯白,他心中那些關(guān)于“勾引”“算計”的懷疑,瞬間土崩瓦解。
“你……站住?!?
孟淮止站起身,想伸手扶她,卻又覺得于禮不合,手停在半空。
“是我……是我失了?!?
他的語氣是自己都未察覺的倉促和放緩,
“你……你別往心里去?!?
他想起那支簪子的玉質(zhì)和珍珠的成色,確實非尋常之物,想必是孟書行用心尋覓方能得到。更想起那日靈堂里,她蒼白如紙的臉色和冰涼的體溫……
或許,是自己身居高位太久,竟變得如此多疑了嗎,連這樣一份純粹的對夫君的深情念想都要曲解,拿來揣測?
阮如玉背對著他,肩膀依舊在微微顫抖,聲音悶悶的帶著顯而易見的傷心:
“小叔叔是尚書大人,執(zhí)掌吏部,洞悉人心,自然想什么都帶著算計。見識淺薄,卻還知道‘貞靜’二字,還沒到要拿夫君的信物來作踐自己、攀附誰的地步?!?
自此事過后,阮如玉再未同孟淮止說過話。
甚至連偶爾在前院廊下碰面,她都會立刻垂下眼睫,遠遠地便福身行禮,然后迅速繞道而行,只留給他一個倉促而疏遠的背影。
這日午后,孟淮止剛下朝歸來,想順道去書房旁的小亭喝杯茶歇息片刻。
剛走到回廊拐角,便聽到里面?zhèn)鱽砣钊缬窈脱诀咄烨锏偷偷恼f話聲。
他腳步下意識一頓,正想走近,卻聽里面的說話聲戛然而止。
緊接著,便是挽秋清晰且略帶擔(dān)憂的聲音:
“娘子,我們還是回院子去吧,這里有些風(fēng)大。再者……這時辰,小叔叔怕是快下朝回來了,萬一遇上了……只怕又惹得您心里不自在?!?
一陣短暫的沉默后,便是輕微的腳步聲響起,卻是朝著亭子另一個出口的方向快速離去,仿佛真怕與他撞見一般。
孟淮止望著她方才離去的那條空蕩蕩的廊道,輕輕蹙了一下眉心。
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