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的梆子聲敲過已有兩刻,月色像一匹浸透冷水的白綾,從藏書閣的雕花窗欞里漫進來,在青磚地上映出片片清碎的光斑。
阮如玉坐在靠窗的紫檀木椅上,指尖懸在一本舊書上,指節(jié)因長久保持一個姿勢而微微發(fā)酸。
她很清楚,孟淮止素來有深夜獨自來此查閱典籍的習(xí)慣——這是她前世便知曉的,他自幼養(yǎng)成的癖好。
窗臺上的琉璃燈換過兩回?zé)粜?,燭淚在青玉燈座上積了厚厚一層,將她淡紫色的紗衫袖口也染上幾點蠟黃。
已經(jīng)快三個時辰了。
這些時間里,她多半時候都在翻看那些紙張脆薄的舊書。
方才整理書架時,還時不時停下來凝神細看,翻到有破損的頁面,更是小心翼翼地用絹帕擦拭干凈。
今日她特意選了件淡紫色紗衫,領(lǐng)口松松垮垮系著,走得急了就往下滑,方才整理高處的書時,還抬手?jǐn)n了好幾回。
藏書閣寂靜無聲,隱約聽見窗外的蟬鳴。
阮如玉在心底嘆了口氣,看來今夜又要徒勞而返了。
她將懷里抱著的幾本棋譜放回原處,動作比來時慢了許多,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倦怠。
她低著頭往門口走,腳步有些發(fā)沉,經(jīng)過最后一排高大的書架時,甚至連轉(zhuǎn)彎都沒了先前的小心翼翼,裙擺輕輕掃過了書架角落。
就在轉(zhuǎn)過最后一排書架時,鼻間忽然鉆進一縷淡淡的松煙墨香——不是書冊陳腐的氣息,是剛研磨過的新鮮味道。
阮如玉眼中飛快掠過一絲光亮,隨即又蒙上恰到好處的迷茫與驚慌。
在看清那道高挑的身影瞬間,肩膀微微一沉裝作“不慎”,整個人直直撞了過去。
“呀——”
“嘩啦——”
阮如玉低呼一聲,懷里抱著的棋譜沒抓牢,嘩啦啦散了滿地。
最底下那本滾到男人腳邊,被他的靴尖輕輕抵住。
她倒吸一口涼氣,手忙腳亂地想去撿,身子卻因為這份“慌亂”而微微晃了晃。
這一晃,那本就松垮的紫色紗衫領(lǐng)口順勢滑落下去,頓時露出一段瑩潤白皙的鎖骨,在清冷月色下格外晃眼。
幾縷烏黑的碎發(fā)也從鬢邊垂落,帶著她身上那縷淡淡的、若有似無的花香,隨著她俯身的動作,發(fā)梢極其輕微的、仿佛無意地掃過了孟淮止垂在身側(cè)的手背。
那觸感輕得像羽毛,卻燙得孟淮止猛地縮回手,后腰撞到書架發(fā)出悶響。
他低頭,看向蹲在地上、顯得嬌小慌亂的阮如玉。
她的肩膀還在微微發(fā)抖,儼然一副受驚不淺的模樣。
那雙水汪汪的眼睛里盛滿了慌亂,抬眼看他時,睫毛簌簌顫抖,臉頰泛起羞怯的紅暈,活脫脫一副受驚的模樣。
孟淮止到了嘴邊訓(xùn)斥的話一下子哽住了。
她的手指在地上摸索著撿棋譜,指尖都有些發(fā)紅,像是真的慌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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