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巢”基地深處，臨時開辟出的“蟲研”實驗室內(nèi)，空氣里彌漫著一種奇異的甜膩氣息，混合著消毒水和精密儀器的金屬味道。幾塊特制培養(yǎng)皿中，幾只被麻醉的工蟲肢體微微抽搐，劉穎正全神貫注地將一根比頭發(fā)絲還細的探針，小心翼翼地刺入其中一只工蟲頭部一個極其微小的信息素腺體開口。
“b-7號樣本，信息素腺體對‘蜜露三號’（高效合成甜味誘導劑）的反應(yīng)…峰值濃度比自然狀態(tài)高出300%！”劉穎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激動，眼睛死死盯著顯微鏡和高靈敏度的生物電信號接收器，“看這生物電波形！純粹的‘愉悅’反應(yīng)！沒有警戒信號，沒有攻擊性提升！鴻宇，你的分子模擬完全正確！它們對高濃度、特定分子結(jié)構(gòu)的蔗糖衍生物完全沒有抵抗力！”
鴻宇站在旁邊的全息建模臺前，雙手飛快地在虛擬界面上滑動、調(diào)整。一個復雜的硅甲蟲頭部神經(jīng)節(jié)與信息素腺體互動的三維模型正在高速演算?！瓣P(guān)鍵在分子構(gòu)象的‘左旋異構(gòu)體’！天然蔗糖是右旋，我們合成的‘蜜露’是左旋，剛好完美契合它們受體蛋白的一個隱藏結(jié)合位點！娜娜，能量代謝模擬呢？”
趙娜面前的屏幕上，瀑布般的數(shù)據(jù)流中，幾個關(guān)鍵指標被標紅放大：“確認。攝入‘蜜露三號’后，工蟲核心能量循環(huán)效率短暫提升15%，伴隨輕微的多巴胺類神經(jīng)遞質(zhì)分泌激增。結(jié)論：該物質(zhì)對目標工蟲具有強烈的、類似‘成癮性’的正向吸引，生理負擔極低，短時間內(nèi)無毒性表現(xiàn)。”
“成了！”趙航猛地一拍大腿，震得旁邊一個空培養(yǎng)皿哐當作響，“這玩意兒就是蟲子界的‘頂級貓薄荷’加‘快樂水’??！老鴻，真有你的！”
林露看著興奮的眾人，眼中閃爍著希望，但語氣依舊謹慎：“劉博士，這個‘愉悅’狀態(tài)能持續(xù)多久？高濃度攝入后，有沒有‘厭倦期’或者‘戒斷反應(yīng)’？”
“根據(jù)有限樣本的短期刺激實驗，‘愉悅’峰值期大約持續(xù)標準時30分鐘，隨后會進入約2小時的‘渴求期’，這個階段它們對甜味源的搜索主動性會顯著增強?！眲⒎f調(diào)出曲線圖，“戒斷反應(yīng)…目前沒觀察到攻擊性提升等負面行為，更像是…嗯，‘念念不忘’。不過長期效應(yīng)還需要觀察?！?
“30分鐘的‘快樂時間’，加上2小時的‘尋糖期’…”軍洛低沉的聲音從通訊器傳來，他正在“磐石”指揮中心查看實時蟲巢監(jiān)測數(shù)據(jù)，“足夠了。指揮中心，蟲巢外圍監(jiān)測哨報告，距離我們預(yù)設(shè)的‘接觸區(qū)’（一處遠離主巢、靠近次級地裂的工蟲小型‘采石場’）最近的一股兵蟲巡邏隊，剛剛折返向巢穴深處，下一次巡邏間隔預(yù)計在40分鐘以上?！翱谄凇_認！”
周孜婷站在指揮中心中央，巨大的全息沙盤上，清晰地標記著蟲巢的暗紅區(qū)域、兵蟲巡邏路線（如同緩慢移動的紅色光帶）、以及預(yù)設(shè)的“接觸區(qū)”（一個閃爍的綠色光點）。代表趙航佯攻車隊的藍色箭頭，和代表軍洛潛入小隊的紫色光點，也已在沙盤邊緣待命。
“行動代號：‘蜜糖陷阱’。”周孜婷的聲音穿透通訊頻道，清晰而冷冽，“第一階段：佯攻誘餌投放，由趙航負責。第二階段：潛入與探查，由軍洛負責。第三階段：樣本采集與脫離。全體人員，記住你們的角色，記住撤退信號。這不是征服，是試探。行動，開始！”
地表，佯攻車隊集結(jié)地。
三輛經(jīng)過緊急改裝的輕型全地形突擊車，引擎蓋被額外加裝了厚重的防電弧格柵，車頂?shù)奈淦髌脚_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兩個巨大的、帶有加壓噴射口的罐狀容器，里面裝滿了粘稠的“蜜露三號”濃縮液。趙航親自駕駛領(lǐng)頭車輛，他用力拍了拍粗糙的防彈玻璃，對著通訊器吼道：“小的們！給老子聽好了！咱們今天的任務(wù)，不是去跟鐵疙瘩蟲子硬碰硬！是去當‘送外賣’的！‘蜜露’管夠！動靜給老子鬧大點！要讓那些鐵殼殼以為咱們是去掀它們老巢的！明白嗎？！”
“明白！頭兒！”另外兩輛車的駕駛員兼操作員興奮地回應(yīng)，聲音在顛簸的車廂里嗡嗡作響。
“路線鎖定！目標：預(yù)設(shè)‘誘餌投放區(qū)’（位于蟲巢主入口東北方約3公里，一片相對開闊的硅化平原）！引擎最大功率！開搞！”趙航猛地一推操縱桿，三輛突擊車如同脫韁的鋼鐵巨獸，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卷起漫天焦黑色的塵土，向著蟲巢方向狂飆而去！車輪碾過崎嶇的地表，劇烈的顛簸讓車廂內(nèi)的罐體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
“磐石指揮中心，這里是‘糖霜快遞一號’！已進入高速突進！預(yù)計5分鐘后抵達投放區(qū)！引擎噪音…保證十里八鄉(xiāng)的蟲子都能聽見！”趙航的聲音混合著引擎的嘶吼傳來。
指揮中心內(nèi)，眾人緊盯著沙盤。代表趙航車隊的藍色箭頭正高速刺向蟲巢外圍的警戒圈。
“蟲巢外圍監(jiān)測哨報告！d區(qū)（靠近佯攻路線方向）信息素場強度急劇上升！高頻生物雷達掃描啟動！大量工蟲活動停滯，轉(zhuǎn)向佯攻方向！部分巡邏兵蟲開始向d區(qū)移動！”監(jiān)測員的報告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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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魚兒聞到腥味了！”鴻宇握緊了拳頭。
就在趙航車隊制造出驚天動地的動靜，如同磁石般吸引著蟲巢外圍絕大部分“目光”的同時，在地裂另一側(cè)，一個極其隱蔽、深入巖壁裂縫的天然洞穴入口處，幾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滑出。
軍洛、林露（作為行為觀察員和緊急溝通預(yù)案顧問）、以及兩名偵察小隊中最擅長潛行和電子對抗的精銳隊員——“夜梟”和“剃刀”。他們身上覆蓋著最新趕制的“聲像迷彩”作戰(zhàn)服。這種緊貼身體的柔性材料表面布滿了無數(shù)微小的聲波發(fā)生器和光學投影單元。
“啟動‘幻影’?！避娐宓穆曇粼诩用芄莻鲗Ф鷻C中響起，低沉而清晰。
嗡…一陣幾乎不可聞的低頻震動掠過體表。瞬間，四人的輪廓在昏暗的光線下變得模糊、扭曲，仿佛融入了周圍嶙峋的巖石背景之中。更神奇的是，他們每一步落下，腳下同步發(fā)出的不再是腳步聲，而是經(jīng)過精確模擬的、與環(huán)境背景噪音（如風吹過硅化木的沙沙聲、遠處地裂深處傳來的低沉嗚咽）完美融合的“擬聲波”。除非用超高精度的定向聲吶近距離掃描，否則極難察覺他們的存在。
“信息素中和噴霧，全身覆蓋。”軍洛下令。四人相互噴灑了一種無味的透明噴霧，這是劉穎根據(jù)工蟲信息素研發(fā)的“隱形斗篷”，能在一定時間內(nèi)極大削弱人體自然散發(fā)的生物氣息。
“目標：巢穴入口（次級入口，位于主入口西南方約1.5公里，一處被巨大硅化木半掩的、相對狹窄的孔洞）。路線：地裂下層，路徑b-暗河。保持絕對靜默，通訊僅限手勢與加密短波脈沖。出發(fā)?！避娐遄隽藗€簡潔的手勢，率先如同壁虎般貼著冰冷的巖壁，向下滑入更深邃的黑暗之中。林露緊隨其后，努力控制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手心微微出汗。夜梟和剃刀如同兩道無聲的影子，負責斷后和側(cè)翼警戒。
這條被稱為“暗河”的路徑，并非真正的地下河，而是一條早已干涸、被厚重塵埃和硅化沉積物填塞大半的古老地下河道?？諝鉁啙岬萌缤痰哪酀{，孢子濃度高得讓頭盔內(nèi)的過濾器發(fā)出輕微的悲鳴。只有頭盔燈微弱的光束刺破濃稠的黑暗，照亮腳下濕滑、覆蓋著奇怪粘液和細小晶體碎屑的崎嶇通道。巨大的、形態(tài)扭曲的硅化木化石如同巨獸的肋骨，從洞頂和兩側(cè)巖壁猙獰地刺出，構(gòu)成一個光怪陸離的地下迷宮。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混合氣味：濃重的硫磺、刺鼻的臭氧、還有那無處不在的、如同陳腐蜂蜜混合著鐵銹般的生物信息素味道。越靠近巢穴入口，這種味道就越發(fā)濃烈粘稠，幾乎有了實質(zhì)的觸感，貼在皮膚上，滲入防護服。
“注意，前方生物活動痕跡增多?！币箺n的手勢傳來。頭盔燈光下，可以看到通道地面和巖壁上，布滿了清晰的、帶有細小分叉的爪痕和拖拽痕跡，以及一些散發(fā)著微弱藍綠熒光的粘液斑點（修補蟲的分泌物？）。一些細小的晶體碎塊散落在角落。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軍洛猛地停下，舉起拳頭！所有人瞬間凝固，緊貼冰冷的巖壁。
前方通道拐角處，傳來一陣密集的、如同無數(shù)細小骨節(jié)摩擦的“窸窸窣窣”聲！緊接著，幾只暗褐色的工蟲身影出現(xiàn)在光束邊緣！它們排著松散的隊列，螯肢拖拽著幾塊比它們身體還大的、散發(fā)著熒光的晶體碎塊，正緩慢地向通道深處（巢穴方向）移動！
林露的心跳瞬間飆到了嗓子眼。軍洛的手穩(wěn)穩(wěn)按在腰間的震蕩匕首柄上，無聲地做了個“規(guī)避”手勢。四人如同融化的蠟像，緊緊貼附在巖壁一處凹陷的陰影里，啟動了“幻影”系統(tǒng)的最高擬態(tài)模式，連呼吸都近乎停滯。
那幾只工蟲越來越近！它們頭頂?shù)母袘?yīng)觸角高頻顫動著，復眼結(jié)構(gòu)在頭盔燈光下反射著冰冷無機質(zhì)的光。林露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它們硅甲縫隙里沾滿的塵土，以及螯肢尖端微弱跳躍的電弧。濃烈的信息素味道撲面而來，幾乎讓林露窒息。
它們毫無察覺地從距離四人藏身處不到兩米的地方爬過！最近的一只，它拖著晶體的螯肢甚至擦過了夜梟腳邊的一塊凸起巖石！那骨節(jié)摩擦的聲音就在耳邊！林露死死咬住嘴唇，強迫自己一動不動。
直到最后一只工蟲消失在通道深處的黑暗中，那令人心悸的“窸窣”聲遠去，軍洛才緩緩松開緊握的拳頭，做了個繼續(xù)前進的手勢。林露感覺后背的作戰(zhàn)服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
“指揮中心，這里是‘幽影’。已成功規(guī)避第一波工蟲運輸隊。確認次級入口位置。距離目標：200米?！避娐鍢O其簡短地發(fā)送了一條加密脈沖信號。
與此同時，地表，“誘餌投放區(qū)”。
趙航的突擊車隊如同三頭發(fā)狂的公牛，在開闊的硅化平原上瘋狂地繞圈漂移，引擎的轟鳴聲撕裂了地表的寂靜，卷起的黑色煙塵高達數(shù)十米！
“就是現(xiàn)在！開閘！放‘蜜露’！”趙航對著通訊器狂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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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噗嗤——！噗嗤——！
三輛突擊車頂部的巨大罐體，加壓噴射口同時打開！粘稠如蜂蜜、在昏暗光線下閃爍著奇異金棕色光澤的“蜜露三號”濃縮液，被高壓氣體猛烈地噴向空中！如同下起了一場粘稠的、散發(fā)著致命甜香的“黃金雨”！
雨點落在焦黑的巖石上、硅化的枯木上、堆積的塵埃上…濃烈到令人發(fā)暈的甜膩氣息，如同無形的沖擊波，瞬間橫掃整個區(qū)域！
“雷達顯示！蟲巢方向！大規(guī)模生物信號反應(yīng)！數(shù)量…激增！速度極快！”指揮中心監(jiān)測員的聲音帶著震驚。
全息沙盤上，只見代表著蟲群活動的、密密麻麻的黃色光點，如同決堤的洪水，從蟲巢主入口和附近的幾個大型孔洞中洶涌而出！目標直指趙航車隊所在的“黃金雨”區(qū)域！其中還夾雜著一些移動速度更快、信號強度更高的紅色光點——兵甲蟲！
“來了！小的們！風緊扯呼！”趙航怪叫一聲，猛打方向盤，三輛突擊車如同受驚的兔子，引擎咆哮著，甩開還在噴射的“蜜露”罐體（自動脫離裝置啟動），向著預(yù)設(shè)的脫離路線——遠離蟲巢、也遠離軍洛潛入方向的一片復雜隕石坑區(qū)——亡命狂奔！車后，留下兩道濃重的煙塵和空氣中經(jīng)久不散的甜膩氣息。
轟隆隆…大地傳來沉悶的震動。地平線上，一片翻滾的、由無數(shù)暗褐色硅甲構(gòu)成的“浪潮”正以驚人的速度涌來！沖在最前面的工蟲，感應(yīng)觸角瘋狂顫動，復眼死死鎖定空氣中彌漫的甜味分子軌跡，螯肢上的電弧都因興奮而變得紊亂！幾只體型龐大的兵甲蟲發(fā)出低沉的、如同金屬摩擦的嘶鳴，緊隨其后，螯肢上粗壯的藍白電弧噼啪作響，顯然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充滿誘惑又帶著挑釁意味的“入侵”徹底激怒！
“糖霜快遞呼叫磐石！‘蜜露’已投放！‘魚兒’上鉤了！數(shù)量…他娘的鋪天蓋地！我們正在被熱情‘歡送’！重復，正在被熱情歡送！”趙航的聲音在劇烈的顛簸和引擎嘶吼中傳來，背景音里還能聽到某種尖銳的、如同指甲刮過玻璃的蟲鳴聲在迅速接近！
“按計劃脫離！吸引它們進入隕石坑區(qū)！釋放‘煙霧彈’！”周孜婷命令道。
“收到！看老子的‘糖霜風暴’！”趙航吼道。三輛狂奔的突擊車尾部，同時噴射出大量混合了金屬箔條和強力驅(qū)蟲信息素（模擬天敵）的煙霧彈！瞬間在車后形成了一大片濃厚的、翻滾的干擾云團！
追在最前面的蟲群猛地撞入煙霧，尖銳的嘶鳴聲變得更加混亂和憤怒！金屬箔片干擾了它們的生物雷達，而驅(qū)蟲信息素則讓它們本能地感到不適和猶豫，沖鋒的勢頭為之一滯！這為趙航車隊爭取到了寶貴的十幾秒鐘，一頭扎進了地形復雜的隕石坑群中，利用巨大的巖塊和深坑玩起了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