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硯清的手指深深陷進(jìn)青衣的指縫里,像溺水者攥住最后一根浮木。
他的呼吸噴在她頸側(cè),潮濕而顫抖:“青衣,我怕?!?
青衣沒有回答,只是從袖中抽出一支碧玉笛。
笛身早已被沼澤的濕氣浸透,摸上去像一塊冰冷的骸骨。
她將笛抵在唇邊,吹出一個(gè)破碎的音符。
笛聲像一把薄刃,緩慢地割開濃霧。
霧氣掙扎著翻卷,發(fā)出近乎嗚咽的嘶嘶聲,最終不甘心地退散。
一縷陽光刺破云層,斜斜地落在沼澤上。
那光微弱得可憐,像快要燃盡的蠟燭,卻足以讓裴硯清看清。
他們腳下不是泥漿,而是無數(shù)具半沉浮的骷髏??斩吹难鄹C里,正緩緩爬出暗綠色的飛蟲。
咔嚓。
謝錦潯的靴底碾碎一具骷髏頭,骨粉簌簌落進(jìn)泥漿里。
他斜睨著裴硯清緊扒著青衣的手,嗓音淡淡道:“別演了,死亡沼澤的怨靈都在給你讓路?!?
裴硯清權(quán)當(dāng)耳旁風(fēng),手指反而纏得更緊,卻被青衣一根根掰開
“乖?!彼徽f了一個(gè)字。
裴硯清就被哄好,退了半步。
青衣足尖一點(diǎn),輕飄飄躍上枯樹橫枝。
沼澤在她腳下咕嘟咕嘟冒著泡,每個(gè)氣泡炸開都噴出腥臭的腐氣。
她慢條斯理地甩出魚竿。
魚鉤劃出一道銀弧,精準(zhǔn)扎進(jìn)最渾濁的漩渦。
繃!
魚線瞬間拉成筆直的兇器。水面轟然炸開,一頭卡車大小的黑甲鱷妖破水而出,元嬰威壓震得枯樹簌簌發(fā)抖。
“我的!”謝錦潯劍光比話音更快。
“放屁!”裴硯清的靈絲后發(fā)先至。
鱷妖還沒看清人長什么樣就被大卸八塊。
青衣每提一次竿,沼澤就上演一場生死競速。
六眼毒蟾,被謝錦潯的劍氣絞成蒜泥。
雙頭冥蛇,讓裴硯清的靈絲切成了刺身。
鬼面鯰魚,還在半空就被兩人對劈成兩半。
“手慢無啊。”青衣吹掉釣鉤上的鱗片,沼澤水面已漂滿妖獸殘肢,血稠得能蘸毛筆寫符咒。
金丹期小妖:“那魚餌…是摻了孟婆湯嗎?”(卒)
元嬰期老龜:“明知是陷阱…可那是七品靈草拌蛟血??!”(頭身分離)
化神以上的妖獸在沼澤底層無能狂怒:“本座要是能上去,定要把那兩根攪屎棍沾料吃掉!”
接著又被青衣的威壓按回泥里。
當(dāng)夕陽給血沼鍍上金邊時(shí),謝錦潯和裴硯清中間堆起的妖丹,已經(jīng)比亂葬崗的墳頭還高。
青衣慢悠悠地卷起魚線,釣鉤上還掛著半片化神期水蛇的逆鱗,那是最后一條魚留下的紀(jì)念品。
沼澤深處,一群妖獸縮在淤泥里瘋狂傳音:
“她收竿了!快撤?。?!”
剎那間,整片沼澤沸騰了。
金丹期的鐵背鱷四爪刨出殘影,硬生生在泥漿里犁出逃生通道。
鬼面蟾蜍連毒囊都不要了,自斷一條后腿當(dāng)誘餌迷惑敵人。
筑基期的食人魚群集體裝死,翻著肚皮隨波逐流,被血浪沖出去三里遠(yuǎn)才敢翻身。
它們甚至不敢多看一眼同族的殘尸,那些被劍氣削成刺身的鱗甲、被靈絲絞成肉餡的妖丹,此刻都成了最恐怖的警示牌。
“欺獸太甚啊!”一只元嬰期的九頭蛇邊跑邊哭,九個(gè)腦袋互相打結(jié)。
“往常都是我們拿人族當(dāng)零嘴,今天他們拿我們刷戰(zhàn)績?!”
沼澤最底層,被青衣威壓鎮(zhèn)住的化神以上妖獸們咬牙切齒地記仇:
“等本座突破大乘期,定要把那根魚竿撅了當(dāng)柴燒!”
但身體很誠實(shí)地又往下沉了三百丈。
最后一絲殘陽被黑暗吞噬的瞬間,整座萬古大森林蘇醒了。
樹冠層傳來萬翅振動的嗡鳴,巖縫里滲出窸窣的鱗片摩擦聲,連腐殖土都開始詭異地起伏,仿佛整片森林的皮下血管在跳動。
唯獨(dú)死亡沼澤一片死寂。
濃稠的黑暗像瀝青般凝固在水面上,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