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的神念如水霧般悄然散去,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
一個瘦小的身影,渾身布滿污垢與新舊交疊的傷痕,正跪在她面前,壓抑的哭喊聲帶著破碎的絕望。
那是個混血的孩子。
裸露在破爛衣衫外的肌膚,幾乎沒有一寸完好。
深淺交錯、新舊疊加的鞭痕、擦傷和不知名的疤痕,像一張猙獰的網(wǎng),密密地覆蓋在他嶙峋的骨架上。
就連那張臟污的小臉也難以幸免,幾道顯眼的疤痕扭曲地爬過面頰,更添幾分凄楚。
他拼命仰起頭,那雙被淚水沖刷過的眼眸深處,除卻深深的恐懼與無助,終于漾起一絲微弱卻執(zhí)拗的渴求,宛若溺水者死死抓住最后一塊浮木。
“我……”干裂的喉嚨發(fā)出沙啞的聲音,他努力讓自己的話語顯得可靠,“我吃得很少……真的很少……什么臟活累活都能干……”
他頓了頓,鼓起最后的勇氣,用盡全身力氣喊出卑微的祈求,“求您……收下我吧……做您的奴隸!”
最后一個字音落下,他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決絕地閉上眼睛,額頭向著冰冷堅硬的地面狠狠磕去,那是他唯一能獻(xiàn)上的、代表絕對順從的祭品。
意料中的劇痛并未傳來。
額下觸到的,竟是一種奇異的柔軟。
他心里猛地一顫,悄悄掀起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費力聚焦。
是她的鞋。
青色的、一塵不染的緞面鞋尖,恰好墊在了他即將撞擊地面的額前。
他磕頭時明明看清了地面的位置……
而她,方才還站在一步之外。
所以……不是他不小心磕偏了。
是她……
是她在他額頭觸地的瞬息之前,迅捷而無聲地,向前伸出了腳尖。
所以……
她……是心軟了嗎?
這個念頭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巨大的漣漪。
最后所以……他是不是……真的遇見了……傳說中心軟的神?
一定是了!只有神才會如此垂憐一個卑賤如塵埃的混血野種!
紛亂的思緒在他腦海中瘋狂翻涌。就在這時,一片柔和的陰影籠罩下來。
青衣緩緩俯身、蹲下,與他平視。
她的動作帶著一種難以喻的莊嚴(yán)與……溫柔?
一只白皙修長、骨節(jié)分明的手伸了過來,帶著不容置疑的暖意,輕輕落在了他凌亂骯臟的發(fā)頂。
那手掌的溫度,穿透了板結(jié)著污泥、混著汗臭和血腥味的一綹綹發(fā)絲,直抵他冰冷麻木的頭皮,帶來一種陌生到令他靈魂都在震顫的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