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羲和委屈地抽泣著,小小的肩膀隨著啜泣不住地輕顫,晶瑩的淚珠一顆接一顆,無聲地滾落,洇濕了青衣裙角那片素雅的布料。
他揚起淚痕交錯的小臉,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奶音里糅雜著濃重的哭腔:“嗚嗚……師尊,師叔欺負(fù)小孩……我才不是壞小孩……我是好小孩……”
每一個字都像是浸泡在淚水里,飽含了被誤解的委屈。
青衣見狀,眸光微動,那清冷的神情里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她俯身,輕柔卻穩(wěn)穩(wěn)地將那小小一團(tuán)抱到自己腿上。
小羲和的身子軟軟的,帶著孩童特有的溫?zé)帷?
她一手將他小小的腦袋輕輕按在自己溫軟的懷里,讓他的臉頰貼著自己的衣襟,那里瞬間便沾上了濕漉漉的淚痕。
另一只手則帶著安撫的韻律,一下,又一下,無比耐心地、極輕地拍撫著小羲和單薄的背脊。
那只原本緊緊攥著糖葫蘆竹簽的小手被她溫涼的指尖輕輕撬開,小心地抽走了那根沾滿糖漬和淚水的簽子。
隨即,如同變戲法般,一根裹著晶亮糖殼、散發(fā)著誘人酸甜氣息的新糖葫蘆,被塞進(jìn)了小羲和空出來的、還有些濕潤的小手中。
青衣低頭看著他埋在懷里的發(fā)頂,聲音清冽如山澗泉水,卻清晰地流淌著撫慰的暖意:“嗯,師尊知道,你是好孩子?!?
那話語像一片羽毛,輕輕拂過孩子的委屈。
得了新的糖葫蘆,那仿佛永不停止的哭泣瞬間便止住了。
懷里的小身子不再顫抖,他用額頭上那對小巧玲瓏、觸感微涼的瑩白小角,依賴地、撒嬌般地在青衣白皙的側(cè)臉上蹭了蹭,留下一點濕涼的淚意。
帶著濃濃鼻音和尚未散盡的哭腔,那奶聲奶氣的回應(yīng)幾乎要融化在空氣里:“謝謝……師尊……”
說完,他便徹底將小小的后背朝向不遠(yuǎn)處的萬俟昭昭,仿佛那是一片需要躲避的陰影。
他將自己更深地埋進(jìn)青衣師尊馨香柔軟的懷抱里,帶著一種孩子氣的、宣告“安全”的姿態(tài),小口小口,無比珍惜地咬起了那顆裹著脆糖的山楂。
小小的腮幫子鼓起又落下,發(fā)出細(xì)微而滿足的咀嚼聲。
看完了這幕師徒情深的萬俟昭昭,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
那雙淡漠的眸子深處,掠過一絲難以喻的冰冷與不耐。
她利落地站起身,拂了拂衣袖,仿佛要撣去眼前這過于溫情黏膩的氣息。
她心中微哂:這孩子,終究是太清閑了些。這般大的年紀(jì),整日里不是哭鬧著要人抱,便是需得這般柔聲細(xì)語地哄勸。也唯有青衣那般性子,才能容得下。若是在她座下……這般哭啼不休的模樣,早該……
是該讓他忙起來了,忙得再無暇撒嬌耍癡才好。
她抬步離去,背影帶著一種拒人千里的疏離。
腦中已有了決斷:明日就給他添課業(yè)。修煉三月,竟還未至元嬰?這孩子,定是偷懶懈怠了。
見萬俟昭昭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轉(zhuǎn)角,小羲和緊繃的小肩膀瞬間松懈下來。
他用自以為只有兩人能聽見的氣音,悄悄告狀:“師叔壞……”
那奶聲奶氣里帶著點委屈,仿佛受了天大的誤解。
頓了頓,他又用力點了點小腦袋,像是要確信什么,補(bǔ)充道:“師尊好!”
聲音雖輕,卻透著全然的信賴。
接著,小家伙仿佛覺得這還不夠表達(dá)心意,干脆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輕輕揪住青衣的一片衣角,仰起小臉,大眼睛里盛滿了純粹的孺慕,用更清晰也更甜糯的童音宣布:“全世界!只有師尊最好啦!”
那宣,是他小小世界里顛撲不破的真理。
尚未走遠(yuǎn)的萬俟昭昭腳步微不可察地一頓。冰冷的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
以她的修為境界,神識籠罩之下,方圓百里的風(fēng)吹草動、蟲鳴鳥語皆如掌中觀紋,纖毫畢現(xiàn)。
更何況是這近在咫尺、毫無遮掩的童稚“密語”?
那細(xì)細(xì)軟軟的嗓音,裹挾著對師尊的依賴和對她的“控訴”,無比清晰地穿透距離,直直撞入她的耳膜。
字字句句,宛如貼著她的耳廓呢喃。
萬俟昭昭纖長的睫羽在眼瞼下投下一片冷寂的陰影。
她原本打算明日下午再“點撥”這小家伙。
她淡漠的容顏上并無波瀾,唯有一雙紫眸掠過一絲極淡的、幾近于無的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