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餃子的三人略坐片刻,便各自散去沐浴更衣。
待到齊聚青衣清雅的房間時,三人周身皆已縈繞著浴后特有的、清冽而濕潤的水汽。
發(fā)梢微潮,貼著肌膚帶來一絲涼意,衣料也帶著幾分被溫熱濕氣浸潤過的柔軟。
小羲和一頭濕漉漉的紅色卷發(fā),像被雨打蔫了的火焰,服帖地垂落在小小的肩背上。
他步履雀躍地走到青衣身邊,極其自然地依偎過去,熟練地爬坐到師尊并攏的腿上,將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團,仿佛那是他最安心的巢穴。
青衣并未語,只伸手取過備好的干爽軟巾,動作輕柔地將小家伙攬近些,開始細細地、一縷一縷地為他按壓、擦拭那頭鮮艷的紅發(fā)。
羲和明明只需心念微動,修為運轉間便能令發(fā)絲瞬間干爽如初,他卻偏不。
他就愛這樣,被師尊溫暖的懷抱圈著,感受著師尊微涼的指尖隔著軟巾在發(fā)間穿梭,輕柔的力道按壓著頭皮,帶來一陣陣舒適的暖意。
唯有此刻,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師尊的全副心神與溫柔,都只落在他一人身上。
窗邊,萬俟昭昭斜倚在鋪著厚軟墊的貴妃榻上,一頭如瀑的銀白發(fā)絲隨意披散,如同流淌的月光。
她半垂著眼簾,指間拈著一卷書冊,神色淡漠地翻閱著。
她此刻出現(xiàn)在青衣的房里,不為別的,只因這人界的新年守歲,需得親人團聚一處,熬過子夜。
既然在這凡塵行走,這規(guī)矩……她便遵循著來了。
在青衣耐心的擦拭下,羲和那頭濕漉漉的紅發(fā)漸漸褪去了沉重的水汽,恢復了原本的蓬松質感。
原本緊貼著頭皮的卷發(fā),此刻干燥而卷曲,如同春日里怒放的、毛茸茸的波斯菊,恣意地支棱著,襯得那張帶著嬰兒肥的小臉愈發(fā)玲瓏可愛。
青衣放下軟巾,拿起一把齒疏而圓潤的木梳,慢條斯理地梳理起那滿頭的紅卷毛。
梳齒滑過蓬松的發(fā)卷,帶起輕微的沙沙聲,溫柔而規(guī)律。
在這靜謐的暖意和輕柔的撫觸下,羲和那顆小小的腦袋開始不受控制地一點、一點……往下沉,眼皮也仿佛墜了鉛,沉重地耷拉下來。
青衣察覺到腿上的小家伙昏昏欲睡,停下了梳頭的動作。
羲和迷迷瞪瞪地勉強掀起沉重的眼皮,小嘴微微翕動,似乎想嘟囔一句“師尊,怎么不梳了?”,卻連聲音都困得發(fā)不出來。
青衣沒有語,只是伸出溫暖的手掌,帶著不容抗拒的輕柔力道,將那顆毛茸茸的小腦袋按在了自己散發(fā)著淡淡清香的懷里。
另一只手則緩而輕柔地、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撫著他小小的脊背,如同安撫一只倦極歸巢的雛鳥。
本就搖搖欲墜的羲和,被這無比熟悉安心的氣息和節(jié)奏包裹著,瞬間便墜入了黑暗夢鄉(xiāng)。
小小胸腔起伏著,發(fā)出均勻綿長的呼吸聲。
本想著要守歲,結果自己反倒成了第一個沉入夢鄉(xiāng)的人。
青衣小心翼翼地抱著熟睡的羲和起身,將他安置在里側溫暖的床榻上,仔細掖好被角。
榻上的萬俟昭昭似是余光瞥見了青衣的動作,又或許只是覺得窗縫滲入的寒意擾了清靜。
她并未抬頭,只伸出修長的手指,對著敞開的窗戶遙遙一勾。
“咔噠”一聲輕響,窗扇應聲合攏,只余下半指寬的縫隙,恰到好處地隔絕了大部分寒風,又容許一絲清新冰冷的雪意悄然潛入。
青衣坐回桌邊,就著燭臺上暈黃柔和的光線,取出幾張裁好的嶄新紅紙。
她指尖靈巧地翻折著,神情專注而寧靜,開始為即將到來的新年準備壓歲的吉祥紅包。
窗外,細雪無聲,悄然裝點著沉睡的炎城。
窗內,燭影搖曳,映照著書頁的墨香、紅包的艷色,和一個孩童安穩(wěn)的睡顏。
雪光與暖光交織,將這一方小小的天地,溫柔地包裹在美好與圓滿之中。
……
子時的更漏聲甫一消逝,窗外夜色更加深沉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