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上的喧囂散去,留給林硯的是一片冰冷的清醒?;实蹖埑缡录膽B(tài)度,對北遼威脅的處置方式,都如同嚴冬的寒風,讓他清晰地預感到——洛陽這座繁華帝都,即將變成風暴中心,一場遠比西北戰(zhàn)場更兇險的禍事,隨時可能降臨。
當夜,林府書房,燈火通明,卻無半分暖意。
林硯看著面前強自鎮(zhèn)定,但指尖仍在微微發(fā)顫的蘇婉兒,以及眉宇間帶著凝重與決然的柳如煙,聲音低沉而果斷:不能再等了。朝廷風向已變,張相處境堪憂,下一步,很可能就會牽連我等。你們必須立刻離開洛陽。
蘇婉兒臉色一白,下意識地抓緊了衣角:夫君,我們才團聚不久......
正因如此,才更不能冒險。林硯握住她冰涼的手,目光沉穩(wěn),不是永別,只是暫避。我們不能將所有的軟肋,都暴露在敵人的刀鋒之下。
他轉向柳如煙:如煙姑娘,醉煙樓在京城的產(chǎn)業(yè),收縮得如何了?
柳如煙立刻答道:已按公子先前吩咐,大部分現(xiàn)錢已通過商隊秘密轉出,核心賬目也已整理完畢,隨時可以帶走。樓里只留幾個可靠的老人看守門面,維持最基本的營生,不會引人懷疑。
林硯點頭,開始部署,明日,婉兒,你帶著小翠、娟兒、嬋兒,以回江寧查驗新錦緞配方為由,先行離開。父親前日來信,確實提及江寧工坊在秋水緞的色澤上有了新突破,此借口合情合理。
蘇婉兒咬著唇,眼中淚光閃爍:夫君,我明白輕重。只是......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你在京城,孤身一人,叫我如何放心?
林硯輕輕撫過她的發(fā)絲,聲音溫柔卻堅定:放心,我自有分寸。倒是你們,路上一定要小心。行李不必多帶,只揀要緊的細軟、我的部分書稿,尤其是那些涉及格物計算的筆記,務必貼身收好。他特意強調了書稿,那些是他和李墨心血的結晶,絕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后日,林硯看向柳如煙,如煙姑娘,你便以京城分店已穩(wěn),需回江寧總店核查年度賬目為由,隨后離開。你身份不同,與林家明面上只是合作,分開走,目標更小,也更不易惹人猜疑。
柳如煙沒有絲毫猶豫:如煙明白。只是林公子獨自留在這是非之地......
我自有安排。林硯打斷她,語氣不容置疑,記住,此行關系重大。具體的路線和最終安排,我會通過絕對可靠的渠道另行通知接應之人。你們只需聽從安排,途中切莫自行主張,一切以安全為上。
夜深人靜時,蘇婉兒在房中細細整理行裝。她將林硯的那些書稿用油紙仔細包裹,藏在箱籠最底層。手指撫過一件件物品,她的眼眶又紅了。
夫君,她輕聲對在一旁幫忙整理的林硯說,這些書稿對你如此重要,我定會妥善保管。只是......此去路途遙遠,我實在放心不下你。
林硯停下手中的動作,認真地看著她:婉兒,你向來聰慧懂事。記住,無論發(fā)生什么,保全自身最重要。我在京城自有應對之策,待風頭過去,定會與你們團聚。
可那張相......蘇婉兒憂心忡忡,連他那樣的人物都......
正因如此,我們才更要謹慎。林硯握住她的雙肩,相信我,這一切都是權宜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