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你陷進泥塘,還是景路兄把你像拔蘿卜似的薅出來......”
憶及少時荒唐,二人相視大笑,眼角卻都隱隱泛起淚光。
“正同!快!打壺好酒來!今日天大的喜事,我與你長舟叔要好好敘敘舊!”顧南路朝店內(nèi)高喊。
漢子顧正同見老父難得如此開懷,哪敢怠慢,麻利地燙了一壺老酒并幾碟小菜送上。
李長舟端起粗瓷酒碗,與顧南路輕輕一碰!
“南路,景路兄......他身子骨可還硬朗?莫不是還在咱落山村,守著那幾畝薄田‘刨土修仙’?”
“倒是你,跑到縣城享起兒孫福嘍!哈哈哈!”
李長舟笑得爽朗,渾不知......
顧南路臉上笑容倏地凝固,如遭霜打,眼中光彩瞬間黯淡下去。
他默默啜了口酒,喉頭滾動幾下,才低聲道:“長舟兄弟......我大兄他......走了???.....快十年了?!?
“當啷——!”
李長舟手中酒碗猛地一顫,幾滴濁酒濺落桌面。
他僵在原地,眼中笑意凍結(jié),化作一片茫然的灰白,嘴唇翕動,喃喃如囈語!
“走......走了?景路兄......他竟......竟走在了我這老道前頭?”
一股巨大的悲愴驟然攫住心臟,李長舟猛地起身,將碗中殘酒奮力潑向空中,酒液在夕陽下劃出一道凄涼的弧線。
“景路兄......故人遠行,貧道......以此濁酒,遙祭爾魂!”
顧南路亦是悲從中來,濁淚滾落:“是啊......我大兄他......命苦??!幼年失父,拉扯我長大!”
“臨老了....老了,我那苦命的侄兒一家又......”
“唉!好在老天爺開眼,給他留了條根,留了山兒這條血脈......”
說罷,顧南路抬手狠狠抹了把臉,強抑悲痛,又與李長舟碰碗!
“來,長舟,喝!為大兄!”
烈酒入喉,燒灼肺腑。
顧南路緩了口氣,臉上擠出一絲帶著淚光的希冀笑容!
“對了長舟!我那山兒,如今也出息了,拜在你們高峰觀門下!”
“往后......山兒在觀里,可就全托付給你這叔公照拂了!你可得替我大兄,多看顧看顧他!”
李長舟正欲點頭應承“理所應當”,腦中卻似有電光石火劈過!
“山兒?高峰觀......姓顧?”一個名字如驚雷般炸響!
他渾身一個激靈,酒意全消,一把抓住顧南路手腕,聲音都變了調(diào)!
“南路!景路兄的孫兒......可是名喚——顧陽山?!”
“正是正是!我老顧家的獨苗,不姓顧還能姓啥?”
顧南路被李長舟的反應嚇了一跳,下意識應道。
旋即,他猛地意識到不對,雙眼圓瞪,驚疑不定地指著李長舟腳邊那個鼓鼓囊囊、顯然裝著新購之物的包袱!
遂聲音發(fā)顫:“長......長舟?你......你方才說你才回鄉(xiāng)?那......那你如何得知山兒的......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