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暴露的疑云如同實質(zhì)的濃霧,沉甸甸地壓在紡織廠倉庫的每一寸空氣里。黛在黑暗中保持著絕對的靜止,感官卻像張開的雷達,捕捉著窗外夜上海最細微的異動。徐文祖微弱的呼吸聲是這死寂中唯一的節(jié)奏,卻也像倒計時的秒針,提醒著她時間的緊迫。敵人編織的網(wǎng)正在收緊,被動等待只有死路一條。她必須主動出擊,制造一個足夠分量的混亂,一個能讓他們從這瀕臨暴露的絕境中“金蟬脫殼”的機會。
思路逐漸清晰。既然敵人對“伊麗莎白·科赫”這個身份和瑞士背景如此感興趣,不如就送他們一個“科赫”!一個死去的、無法再追查的“科赫”,不僅能消除這個身份的威脅,或許還能將禍水引向更復雜的方向,比如……某個享有治外法權(quán)、能讓76號和“櫻機關(guān)”都投鼠忌器的第三方——法國駐滬領(lǐng)事館。
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計劃在她腦中成型:她要讓“伊麗莎白·科赫”死在法國領(lǐng)事館內(nèi),并且死因要足夠蹊蹺,牽扯到日方,引發(fā)一場外交風波。
這個計劃的關(guān)鍵在于:
1.尸源:需要一具體型與黛相似、且死因能在一定程度上偽裝的女尸。
2.潛入與布置:需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尸體運入守衛(wèi)森嚴的法國領(lǐng)事館,并布置好“現(xiàn)場”。
3.“證據(jù)”:需要留下能將嫌疑指向日本人的、看似合理的“證據(jù)”。
4.時機與撤離:必須在事件引爆、所有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間,帶著徐文祖從倉庫安全轉(zhuǎn)移。
陳師傅聽完這個計劃,沉默了足足一支煙的功夫,最終將煙頭狠狠摁滅:“尸源和潛入,我來想辦法。法國領(lǐng)事館有個花匠,欠著我一條命。但‘證據(jù)’和具體執(zhí)行,要靠你?!?
黛點了點頭。她想到了從徐文祖衣服上發(fā)現(xiàn)的那種暗紅色化學標記劑。如果能將少量這種標記劑,以及某種與“櫻機關(guān)”秘密行動相關(guān)的、不起眼的小物件(例如,一枚特制的、不屬于常規(guī)武器的子彈彈頭)留在“現(xiàn)場”,就足以讓法國人浮想聯(lián)翩,并將調(diào)查矛頭指向日本人。
接下來的四十八小時,是在高度緊張和精密籌備中度過的。陳師傅動用了他的江湖關(guān)系,找到了一具因肺炎剛?cè)ナ?、無親無故的年輕女尸,并通過那個感恩的花匠,利用運送園藝肥料的機會,將尸體秘密藏入了領(lǐng)事館后院一處堆放雜物的工具房。
黛則精心偽造了“科赫”的護照和一些看似與“三井物產(chǎn)”有隱秘資金往來的文件碎片,放入一個防水文件袋。同時,她從那件中山裝上小心翼翼地刮下一點標記劑,與一枚她之前行動中繳獲的、刻有特殊櫻花標記的7.62毫米shouqiang彈頭一起,作為“關(guān)鍵證據(jù)”。
行動之夜,月黑風高。黛換上一身深灰色夜行衣,如同融入夜色的陰影,悄無聲息地潛至法租界邊緣,與負責接應的陳師傅派來的同志匯合。他們將通過領(lǐng)事館后方一條極少人知的、用于排放雨水的暗道進入。
暗道狹窄潮濕,彌漫著淤泥的腥味。黛匍匐前行,動作輕捷如貓。根據(jù)花匠提供的手繪草圖,她準確找到了工具房。推開虛掩的木門,一股霉味和淡淡的尸臭混合在一起。那具女尸被草席包裹著,靜靜躺在角落。
黛迅速行動。她為女尸換上早已準備好的、與“科赫”風格相似的西裝套裙,將偽造的文件袋塞進其內(nèi)袋,然后,用戴著手套的手指,極其小心地將那點暗紅色標記劑涂抹在女尸的-->>袖口內(nèi)側(cè)不易察覺處,又將那枚櫻花彈頭,塞進女尸緊握的、做出掙扎姿態(tài)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