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二年三月三十日,正午的陽光垂直刺入藏北無人區(qū)的核心地帶,在一片巨大的、如同被天神用巨斧劈砍出的環(huán)形山谷中央,黛和丹增站在了那傳說中的“第一播種者遺跡”之前。與其說是遺跡,不如說那是一顆半埋于赤紅色砂礫中的、巨大無比的黑色頭骨。它不屬于任何已知生物,骨質呈現(xiàn)出金屬與巖石混合的奇異光澤,空洞的眼窩深邃得仿佛能吞噬光線,而微微張開的頜骨,則構成了通往內部的、幽深而沉默的入口。風掠過骨縫,發(fā)出一種類似遠古塤樂的、空靈而悲戚的嗚咽。
“就是這里了,”丹增的聲音在山谷的寂靜中顯得格外低沉,他手中那根纏繞著五色經幡的木杖,其頂端的天然水晶正發(fā)出持續(xù)不斷的、細微的嗡鳴,“先祖稱它為‘沉默的巨靈之顱’,傳說它記錄著世界被創(chuàng)造與毀滅的次數(shù)。”
黛感到懷中的《伏尼契手稿》在微微發(fā)燙,書頁間那些自行浮現(xiàn)的暗紅色紋路,與這巨大頭骨表面的某些天然紋路產生了隱秘的共鳴。她沒有猶豫,深吸了一口稀薄而熾熱的空氣,向著那頜骨構成的入口,邁出了腳步。丹增緊隨其后,口中低聲念誦著古老的祈福經文,以抵御可能存在的、無形的精神侵蝕。
第一廳:創(chuàng)世之章
穿過入口的瞬間,并非進入預想中的黑暗甬道,而是仿佛踏入了另一個維度的空間。內部廣闊得不可思議,穹頂高遠,散發(fā)著柔和的、如同月光般的內源性光芒。腳下是光滑如鏡的黑色地面,倒映著上方流轉的、如同活體神經脈絡般的銀色光流??諝庵袕浡环N類似臭氧和古老羊皮紙混合的、難以形容的氣味。
首先迎接他們的,并非文字或圖像,而是一段直接投射在意識深處的“記憶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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熾白的奇點爆發(fā),時空從虛無中誕生并急劇膨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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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云如旋渦般凝聚,第一代恒星在無聲的baozha中點亮宇宙,又在絢爛的超新星爆發(fā)中,將重元素拋灑向冰冷的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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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個恰到好處的星系,一顆不起眼的巖石行星上,液態(tài)水的海洋開始翻騰,在雷電與火山的熱力下,簡單的無機物分子,奇蹟般地組合成了能夠自我復制的有機結構……
這并非上帝七日創(chuàng)世的神話,而是一幅冷酷、壯麗、基于物理規(guī)律的宇宙演化圖景。黛作為一名受過現(xiàn)代科學訓練的學者,能辨認出其中許多符合人類最新天文與生物發(fā)現(xiàn)的環(huán)節(jié),但其細節(jié)的精確與宏觀的尺度,遠遠超越了一九四二年人類的認知極限。
“這……就是‘播種’的真相?”黛在意識的波濤中艱難地維持著自我,“難道我們,連同這個宇宙,都只是某個更高等文明實驗室里的一次……精心設計的實驗?”
第二廳:輪回之殤
隨著深入,景象驟然轉變。柔和的“月光”被暗紅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光芒取代。四周的“墻壁”上,開始浮現(xiàn)出清晰的、令人心悸的全息影像。那是一個接一個,曾經在這顆星球上,或者……在其它類似星球上,興起又衰亡的文明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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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個大陸上,巨大的晶體城市在雙恒星的光芒下璀璨生輝,其居民擁有高度發(fā)達的精神感應能力,最終卻因集體意識的過度同質化而陷入永恒的靜滯,城市被蔓延的紫色苔蘚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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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深處,誕生了依賴生物電流網(wǎng)絡溝通的智慧族群,他們建造了宏偉的水下都城,卻因對地殼能量的過度抽取,引發(fā)連鎖地質災難,整個文明沉入萬米海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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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黛看到了與人類極其相似的碳基生物,他們曾發(fā)展到近乎征服星辰的階段,巨大的星艦殘骸如同墓碑般漂浮在近地軌道上,他們的毀滅,源于一場失控的納米機械瘟疫,將整個星球化為了灰色的、蠕動著的“死域”。
每一個-->>文明的覆滅,都伴隨著一股強烈的情感殘留——有時是末日來臨前極致的恐懼與絕望,有時是因自身傲慢而導致的悔恨,有時是面對不可抗力時的茫然與無助。這些情感的碎片如同冰錐,刺穿著黛的神經。她看到了無數(shù)次“大過濾”,形式各異,但結局同樣殘酷。
丹增猛地拉住幾乎要癱軟的黛,他的臉色同樣蒼白,但眼神中卻燃燒著不屈的火焰?!翱茨抢?!”他指向一幕新的影像。
那影像中,赫然是“創(chuàng)世紀”組織在南極基地的雛形!他們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某個前代文明的微小遺跡,并從中獲取了碎片化的知識。但他們得出的結論,并非敬畏與警醒,而是……“我們必須成為最后的幸存者,不惜一切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