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二年三月二十七日,破曉前的寒意如同冰冷的匕首,刺透藏南無名山谷的每一個縫隙。黛和丹增,連同十余名忠誠的藏族武士,藏身于一片風蝕嚴重的嶙峋怪石之后,所有人的呼吸都在稀薄的空氣中凝成白霧,隨即被凜冽的山風撕碎。遠處,雪線之上,數(shù)個黑影正以非人的敏捷沿著陡峭的冰壁移動,他們身著與環(huán)境融為一體的雪地迷彩,裝備著帶有“創(chuàng)世紀”銜尾蛇標記的奇特器械,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死死咬住了這支疲憊隊伍的蹤跡。
“他們推進的速度很快,烏金貝隆?!?
丹增壓低聲音,他那張飽經(jīng)風霜的臉上,深刻的皺紋在晨曦微光中如同刀刻。他手中緊握著一柄裝飾著牦牛角與綠松石的老式火銃,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周圍的地形?!拔覀償y帶的給養(yǎng)和danyao,撐不過下一次遭遇戰(zhàn)。必須立刻決定:是退往海拔更高的‘鷹喙崖’據(jù)險死守,還是冒險穿越下方的‘亡魂谷’,嘗試甩掉他們?!?
“鷹喙崖易守難攻,但也是絕地?!?
黛的聲音因疲憊而沙啞,但思路異常清晰,她腦海中飛速閃過“賬房”沈文淵教導過的地形分析原則,“一旦被圍,我們就是甕中之鱉?!龌旯取匦螐碗s,磁場異常,傳聞有去無回,但也是唯一可能擺脫追蹤,為……為那些犧牲爭取到意義的機會?!?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懷中,那里只剩下玄武令碎裂后殘留的粉末,以及那本看似空白的《伏尼契手稿》。
就在這時,一名負責斷后的年輕武士洛桑,連滾帶爬地沖進石陣,肩頭一片殷紅,鮮血浸透了他破舊的羊皮襖?!八麄儭麄冇幸环N會飛的‘鐵眼睛’!”
他喘息著,臉上帶著未散的驚駭,“能看到石頭后面!扎西他們……為了攔住它……”
他沒再說下去,但那雙充血的眼睛里寫滿了同伴慘死的景象。
抉擇:生存與道義的撕扯
丹增的臉色瞬間鐵青。他沉默地撕下自己內(nèi)襯的干凈布條,為洛桑緊急包扎,動作沉穩(wěn),但微微顫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內(nèi)心的波瀾。他看向黛,目光沉重:“烏金貝隆,‘亡魂谷’不僅是地形險惡。我們的先祖?zhèn)?,那里是古代?zhàn)場的遺跡,徘徊著不肯安息的‘贊’(藏文化中的厲鬼)。更重要的是……谷中有一條隱秘的小徑,據(jù)說能通往山外,但需要……需要活祭,才能平息守護谷口的‘神靈’之怒?!?
活祭?黛的心猛地一沉。用同伴的生命換取逃生的機會?這與她所堅守的一切背道而馳。她想起了白鴿,想起了那些為了守護文明火種而自愿赴死的戰(zhàn)友,他們的犧牲是為了“生”的希望,而非如此赤裸裸的、殘忍的交換。
“沒有別的路了嗎?”
她聲音干澀地問。
丹增緩緩搖頭,眼中是深不見底的悲哀:“這是我們世代守護的秘密之一,也是最后的禁忌。祖先告誡,非到族裔存亡之際,絕不可啟用此路。如今……”
他望向逐漸被晨曦染亮的雪山,那里,“創(chuàng)世紀”追兵的身影越來越清晰,“或許就是了?!?
斷后:以身為薪,點燃烽火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時刻,受傷的洛桑卻突然掙扎著站了起來。這個平時沉默寡、臉上還帶著高原紅的年輕人,此刻眼中卻燃燒著一種近乎神圣的火焰?!邦^人,烏金貝隆,”
他因失血而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憨厚卻決絕的笑容,“讓我去吧。扎西是我最好的兄弟,他走了,我不能讓他孤單。而且……我的傷,會拖累大家?!?
“不行!”
黛脫口而出,她無法接受這樣的犧牲。
洛桑卻堅定地搖了搖頭,他看向丹增:“頭人,記得您教過我們,《格薩爾王傳》里說,‘雄鷹愿為藍天折翅,駿馬愿為草原斷蹄。’
我不是雄鷹,也不是駿馬,但我愿意為部落的明天,為烏金貝隆帶來的希望,去做那該做的事。”
他又轉(zhuǎn)向黛,眼神清澈,“烏金貝隆,您帶著‘世界的書’,您比我們所有人的命加起來都重要。請帶著它,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