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染凝著宋詡,心里不由一陣忐忑。
他一直戴著面具,該不會真有什么苦衷吧?
今夜她邀他赴約助陣,倒害他成了眾矢之的……
宋詡卻不以為然笑了笑,“三弟說的也是,戴著戴著,竟也就習(xí)慣了。”
話落,他主動抬手拉開了腦后的系帶。
面具滑落,露出宋詡那張俊美如儔的臉。他笑起來姿態(tài)優(yōu)雅,五官端正如工筆雕刻,皮膚白皙,眸如曜石,帶著淡淡的病態(tài)美。
沈星染瞥了一眼,怔愣了下,心中不自覺輕嘆。
這樣的絕色,不風(fēng)流可是浪費了這副好皮相。
只是她可不記得自己曾給過什么治疤祛痕的方子,而且她怎么覺得,看得越仔細(xì),那張臉就似乎越違和……
就連他的表情,也似乎比常人僵硬了些。
瞧見宋詡的容貌,宴上不少世家貴女都露出了驚艷的眼神。
只是一想到宋詡過往那些事跡,卻又紛紛垂下了眼,心里掙扎萬分。
都說大皇子暴虐,可今日看來,怎么都不像呀……
寧貴妃盯著宋詡那張無懈可擊的臉,只得將心里的那抹疑慮壓了下去,“看來,顧二夫人這藥,確實是好用?!?
慶帝呵呵笑了兩下,手里摩挲著那塊玄墨令,心情看起來極好,“這是好事,該記沈氏一功。來人,賞!”
沈星染不卑不亢福身,“多謝皇上?!?
眼見一番挑撥反倒讓沈星染得了賞賜,寧貴妃執(zhí)起杯盞灌了幾杯酒,抬眼間,猝不及防撞上席間曲若魚陰鶩的眸色。
是了。
被那圣旨一搗亂,她倒是差點忘了曲家這事……
“皇上?!彼p喚慶帝一聲,整個人柔柔偎了上去,“方才您說大皇子年逾二十有八尚未娶妻,府里也僅有皇長孫,實在少了些。臣妾覺得,既要給大皇子開枝散葉,便不能僅僅賜下沈氏這么一個正妃?!?
聞,慶帝瞇起眼,連宋詡捏著杯盞的手亦是一頓。
寧貴妃看向曲若魚,慢聲道,“早聞尚書府嫡女若魚秀外慧中,今日一見,發(fā)現(xiàn)她本人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
“正好大皇子側(cè)妃之位空懸,不若將她一并賜下,也好為宋氏嫡系開枝散葉呀。”
她語氣一頓,輕嘆,“畢竟,沈氏與顧二公子成婚七年,也不過生下了一個女兒,可見,不是個好生養(yǎng)的。”
貴妃話落,曲若魚本捏著酒盞狂飲悶酒的手一頓,垂眸間眼底閃過驚喜。
抬首時,已是羞紅滿頰,怯怯輕笑起身,“多謝貴妃贊許,若魚……若魚愿意!”
“皇上您瞧,大皇子的福氣可在后頭呢。”寧貴妃笑著看向慶帝。
宋詡臉色卻是一沉,“父皇……”
“貴妃之有理。”慶帝攔下了宋詡未盡之,一本正經(jīng)道,“你是宋氏皇族唯一的嫡子,勝負(fù)重?fù)?dān),莫要因小失大,壞了規(guī)矩?!?
最后一句,儼然是告誡了。
他沒有再給宋詡開口的機(jī)會,揚聲道,“挑個吉日,讓側(cè)妃先行入府吧。”
“多謝皇上!”曲若魚盈盈領(lǐng)旨。
眾人紛紛對沈星染投去一抹同情的目光。有這么為側(cè)妃在,沈氏以后的日子,大概也不會比守寡好過多少……
宋詡下意識看向沈星染所在的位置,可她正巧低下頭跟蕊初小聲說著什么,竟仿佛沒有聽見這邊的動靜。
她這是何意?
顧謹(jǐn)年她不在意也就罷了,宋詡,她難道也不在意?
……
一個女人被寧貴妃明晃晃塞進(jìn)大皇子府,可從頭到尾,無人問過沈星染這個正妃的意見。
絲竹琴音再起,宴會漸漸進(jìn)入尾聲。
沈星染牽著小蕊初走出宴廳,一路上不少與沈家交好的朝臣命婦上前道賀,她一一向人介紹蕊初。
沈蕊初聲音甜甜,天真爛漫的模樣,十分討喜。
不過短短路程,衣兜里便裝了琳瑯滿目的見面禮。
母女相視而笑。
她特意帶著蕊初繞路,是想向宋詡道一聲謝。也想借此跟他表個態(tài)。
她只想帶著蕊初好好生活,絕不會成為他和曲若魚之間的障礙,往后的日子里,除非必要場合,當(dāng)她是個隱形人即可。
好不容易等到蕭義也推著宋詡出來,卻見安皇后身邊的大宮女匆匆迎上去。
不知對著宋詡說了什么,宋詡面沉如水,跟著她一同離開。
沈星染心里泛起隱隱不安,卻也只好作罷,“罷了,我們還是先回府吧。”
……
重華宮內(nèi)。
安皇后端坐主位,而宋詡就是跪在她右手邊。
帶著護(hù)甲的手指輕輕撫過宋詡那張俊美如儔的臉龐,安皇后熱淚盈眶,整個人不停地顫抖,嘴角卻噙著詭異的弧度。
“不愧是西蒙來的皮匠,竟能把我兒的臉皮修復(fù)得如此完美……”
細(xì)看那皮肉接合出,嚴(yán)絲合縫,與常人無異。
宋詡仿佛一尊沒有情緒的人偶,任由她的手在臉上來回折騰,直到她哭累了,笑夠了,興意闌珊地收回手。
“今夜本宮讓你別來,為何不聽?”
面對安皇后的質(zhì)問,宋詡垂眸答,“既然臉皮修好了,兒臣為何還要懼怕見人?”
“那本宮再問你,得了玄墨令,為何無故交給皇上?”
宋詡面不改色,“宋玉得父皇青眼,越發(fā)囂張,兒臣的腳‘痊愈’之前,理應(yīng)在父皇面前露個臉?!?
“呵?!币宦暉o喜無怒的冷笑。
“我兒長大了,有主意了?!卑不屎箢D了一下,“這是好事?!?
靜寂的寢間檀香縈繞,看著樸實無華的空間,卻是暗流涌動。
“既然你這么有主意,又與那沈氏這般合得來,那這個月的解藥,就先別領(lǐng)了,她不是跟陰婆婆相熟嘛,讓她找人給你治吧?!?
此一出,宋詡還沒說話,身后的蕭義卻變了臉色,“皇后娘娘……”
“你有意見?”
鳳眸掀起,蕭義瞬間如被一雙手攫住脖子。仿佛想起什么,當(dāng)即屈膝跪下,生生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屬下不敢!”
安皇后瞥了默不作聲的宋詡一眼,漫不經(jīng)心一笑,“倒是個倔強的好孩子,不過你再有本事,也只能是本宮的孩兒?!?
溫婉的眉眼彎彎,似一個慈靄的母親,“這次只是警告,記著,沒有本宮的允準(zhǔn),不得再自作主張?!?
再毒的蛇,只要捏住他的七寸,都得給她乖乖盤著。
“多謝母后教誨?!?
“什么時候想明白了,寫個懺悔書來換解藥?,F(xiàn)在,回去吧。”
宋詡走后,崔姑姑上前給安皇后捏肩膀,“聽說沈氏在宮宴上滴血驗親,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她那養(yǎng)女才是她的親生女兒?!?
“聽說她對這孩子寶貝得緊-->>,娘娘您說,她會不會想把孩子也帶去大皇子府上呀?”
此一出,安皇后眸色驟冷。
“皇室血統(tǒng),豈容混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