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聽出來人的聲音,眸色一凜,掃向丹墀處。
帶著白狐面具的宋詡端坐輪椅,被蕭義緩緩推入殿內(nèi)。
今日他一身玉白錦袍,領口鑲繡云紋滾邊,腰際束以青色祥云錦帶,烏發(fā)高束,整個人豐神俊朗,貴不可。
“今兒是吹了什么風,竟然把大皇子給吹來了?”寧貴妃悠悠揚唇,笑意不達眼底。
“貴妃娘娘大壽,母后特令我備上賀禮,前來為娘娘祝壽?!泵婢呦聜鱽硭卧傘紤械穆暰€,“只不過這輪椅實在礙事,倒是來得有些晚了?!?
不上心就不上心,賴輪椅干什么?
寧貴妃在心里冷笑,面上卻柔和得如同一個長輩,“大皇子腿腳不便還特意前來,本宮高興都來不及呢,來人,給大皇子賜座。”
“賜座?”宋詡話音一揚,看向宋玉,“我的位置不是在嘛?!?
一時間,坐在首席的宋玉尷尬無比。
讓出來沒面子,不讓出來吧,有頗有些鳩占鵲巢的意味。
寧貴妃瞬間黑臉,慶帝輕咳兩聲,將眾人的視線拉了回來。
宋詡無視剛剛的小插曲,慢聲道,“方才走到殿門口,見宮女火急火燎端著瓷碗,一問才知,原來是我未來的皇子妃在玩滴血驗親的戲碼。怎么樣,驗出什么結(jié)果了?”
顧津元頓時臉色微變。
聽宋詡這意思,他顯然早就知道賜婚一事,說不定,就是他仗著皇后疼他,求著皇上賜婚的!
沈星染轉(zhuǎn)眸,視線與他相匯于半空。
他來了。
攜一身風華,來赴這鴻門夜宴。
她盈盈福身,凜然道,“回稟大皇子殿下,臣婦雖與蕊初是親生母女,但與大嫂說的什么護衛(wèi),卻是毫無瓜葛,請大皇子允準,一驗到底。”
宋詡聞,鳳目淌過一抹前所未見的溫和,“我知道?!?
涓涓流水般的信任讓沈星染鼻尖微酸,她站直了身子,露出笑靨。
他看著慶帝道,“不過父皇既然已經(jīng)賜婚,索性都驗了吧。她的名聲一日不正,咱們宋氏皇族豈不是也要遭人詬?。俊?
目光掃向男賓席座上沈淮空出來的位子。
“今日沈太傅身體抱恙沒能赴宴,若他知道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女在宮里受了這么大的委屈,卻連一個自證的機會都沒有,怕是要寒心的吧?!?
誰也沒料到,向來不管朝事只談風月的宋詡,竟會親自赴宴,為沈星染說話。
看來,這樁婚約,十有八九是大皇子張嘴求來的吧……
慶帝沉默地執(zhí)起酒盞,淺酌一口,似在思索著什么。
殿間靜寂,落針可聞。
“皇上……”寧貴妃甫一開口,就見慶帝放下酒盞。
就在這時,宋詡從身上取下一塊墨色鐵塊,交到云德手中呈了上去。
他慢聲道,“這是兒子在回京途中撿到的,原本不知是何物,后來細查了許久,才發(fā)現(xiàn),此物就是傳聞中的玄墨令。”
慶帝厲目一瞇,“你確定?”
玄墨軍乃是一支游走于南兆邊境的暗軍,戰(zhàn)力極強,出現(xiàn)時就如一股墨色旋風,所過之處刀光劍影,血流成河。
因他們常常在南兆邊軍危急的時候出現(xiàn),故而,讓比鄰各國聞風喪膽。
雖不知首領為何人,但南兆軍中早有傳,得玄墨令者必能號令此軍!
宋詡慢條斯理拱手,“兒臣不怎么確定,只是此物關乎國運,所以還是交給父皇為好?!?
若是假的,他又怎敢呈到殿前?
沈星染盯著那塊玄墨令,眉心哐哐直跳。
顧謹年居然將此物交給了大皇子?
可他們不是有仇嗎?!
顧津元亦是雙目圓睜,隨即垂眸,借著飲酒掩蓋眼底的不甘。
難怪他在梅歸塵身上根本找不到玄墨令,原來這東西竟被大皇子得了!
殿前,慶帝的臉色肉眼可見慈靄起來,“你做得很好,此事,朕會詳查。”
畢竟,這般不邀功,不炫耀的做派。
哪個皇帝不喜歡?
宋詡恭聲應聲,又道,“驗血一事,事關兒臣未來王妃的清譽,還請父皇成全,若是不想等太久,就先驗顧大小姐的吧。”
這回,慶帝沒再看寧貴妃的眼神,干脆道,“云德,你親自去一趟順心藥行,取梅歸塵的血來?!?
瞬間,蘇玉朦眼前一黑。
剛想向宋玉求救,就聽見慶帝意味深長開口,“好了,你一路過來也受累了,到席上坐吧?!?
話是對宋詡說的,龍目炯炯卻落在宋玉身上,“知道坐錯了位置,怎么還不起來?”
瞬間,宋玉溫潤如玉的面容近乎崩裂。
……
同樣的瓷碗,同樣的兩滴血。
可結(jié)果截然不同。
顧芯和沈蕊初的血,不相融!
面對朝臣命婦們的竊竊私語,顧芯雙腿發(fā)軟,把臉埋在蘇玉朦懷里不停抽泣。
雖然年紀小,可她還是能隱隱預感到,她跟沈星染沒有血緣關系的事實攤開之后,等待她的將是什么。
這回,連慶帝的臉上也露出詫異之色。
寧遠侯夫婦更是面色大變。
“我、我沒看錯吧……”陳氏指著顧芯,一個心怦怦狂跳。
“這是造了什么孽啊……”陳氏捂著臉,雙眸濡濕,懊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