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將沈星染的后路堵得死死的。
身后琥珀臉色微變,就見沈星染斂衽一禮,姿態(tài)從容,不見半分慌亂。
“婆母明鑒,昨夜貨棧之火,確實是兒媳所為?!?
一既出,滿室皆驚。
連曲清彥撥弄扳指的動作都微微一頓,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訝異。
她居然就這么認了?
陳氏臉色一沉,拍案怒道,“放肆!你可知那是曲家貨棧!咱們與曲家素無仇怨,你豈能如此胡來!”
“婆母息怒?!鄙蛐侨咎а郏抗馇辶恋赜蟽扇藢徱暤难凵?。
“兒媳之所以行此下策,是因近日婆母接手藥行在即,我的人盤查藥行賬目時,發(fā)現(xiàn)一筆數(shù)目不小的款項,去向成謎?!?
語氣不卑不亢,“兒媳懷疑,有人中飽私囊,私吞了這筆銀子?!?
陳氏心里忐忑,與曲清彥悄然對視一眼,硬撐著氣勢,“口說無憑,你可有證據(jù)?”
“那是自然?!彼Z氣平穩(wěn),卻字字清晰,“更巧的是,經(jīng)手這批賬目的幾位賬房先生皆辭閃爍。”
“兒媳不得已,請大皇子身邊的鄒內(nèi)監(jiān)出手,略施手段,才問出實情。”
想到鄒遠那逼供的手法,陳氏指尖幾不可見一顫。
沈星染道,“那筆不見了的銀錢所購的藥材,并未入庫,而是被人偷偷運走,藏匿了起來。至于藏匿之處……”
目光掃過陳氏瞬間繃緊的面容,緩緩道,“正是曲家那座用來堆放珠寶飾物的貨棧?!?
隨著她雙掌輕擊,候在廳外的白岫押著兩個面色如土的賬房先生進來。
那兩人一見廳內(nèi)陣仗,腿一軟便跪了下去,不待多問,便哆哆嗦嗦地將如何受人指使、在賬目上做手腳的事情和盤托出。
“兩位夫人明鑒!我們只負責這些,至于那批藥材藏在哪里,是真不知情?。 ?
“誰指使你們的?”那兩人哆嗦了下,搖頭,“那人給了我們許多銀兩,每次出現(xiàn)都是半夜,我們也不知道……”
沈星染不再看那兩人,只直視陳氏,“左邊這人當初是走了陳嬤嬤的門路進的藥行,右邊那位則是陳家遠房侄子,當初夫君親自向我舉薦的?!?
“此事,婆母您可知情?”
陳氏臉色變了幾變,強自鎮(zhèn)定,“荒唐!我怎會知曉此等齷齪之事!定是底下人欺上瞞下!”
“原是如此。”沈星染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似笑非笑。
“既然婆母不知,那便是下人膽大包天,貪墨巨款,私藏贓物。此事關(guān)系重大,依兒媳看,不如即刻報官,請官府徹查吧?!?
“不可!”陳氏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失態(tài),緩了語氣,“阿染,家丑不可外揚……”
看著她打陳氏的臉,一直沉默已久的曲清彥此時終于開口,聲音依舊溫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二夫人,即便事出有因,你縱火焚燒曲家貨棧,亦是重罪。”
“即便沈家與曲家有姻親,沈太傅剛正不阿,怕是不會縱容你這般胡來?!?
轉(zhuǎn)眸間,眼底深處多了幾分審度,“若真要見官,你也是自身難保,脫不得干系。”
料峭春風穿堂,卷起落葉殘枝。
正廳內(nèi)氣氛緊繃,對峙間硝煙無形。
“大公子此差矣?!?
沈星染轉(zhuǎn)眸看向他,眼底無波無瀾。
“那火燭是我不小心碰掉的,本就是無心之舉,而且我親眼瞧見,曲大公子將那些珠寶都搬出去了,被燒的,唯有那些易燃的藥材柜子?!?
饒是以曲清彥淫浸生意場多年的氣性,都險些被她氣笑了。
“二夫人還覺得自己無罪不成?”
沈星染一臉理所當然,“那座貨棧及其中所藏,既然是用我陪嫁鋪子的盈利所購,用的更是順心藥行的名義,那便是我的私產(chǎn)?!?
靜謐的廳內(nèi),女子目光灼灼。
“我燒我自己的東西,何罪之有?”
她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陳氏,“倒是私吞款項、隱匿贓物之罪……不知官府會如何論斷?”
曲清彥眸色深沉地看著她,這個平日看似溫順的二夫人,此刻卻像一柄出鞘的利劍。
鋒芒畢露。
“二夫人不愧是沈家嫡女,不但經(jīng)商天賦異稟,就連膽識也是不讓須眉,清彥佩服?!?
他經(jīng)商多年,最擅權(quán)衡利弊。
沈星染證據(jù)在手,步步為營,若真鬧到公堂,曲家顏面掃地,顧家更是難脫干系,萬一牽扯出秦王殿下……
今日先機已失,只能按照他備下的第二套計劃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