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卻是一派云淡風輕,仿佛他口中的“危險”不過是清風拂面。她微微揚起下巴,語氣帶著十足的把握:
“查?誰會來查我?”她目光掃過這偌大卻已顯頹敗的侯府,“在全京城的人眼里,我沈茯苓,就是一個被愛情沖昏頭腦、對趙珩癡心不悔的女人。我掏空嫁妝填補侯府虧空,我容忍表妹欺辱,我甚至賢惠大度地替他納妾,我愛他愛得如此深沉,如此卑微,誰會相信,我會是那個下手害他的人?”
她頓了頓,“在他們眼中,我不過是個運氣好點、會做點生意、懂得鉆營,靠著給皇后和各位娘娘送些新奇玩意兒討得幾分歡心的商賈罷了。一個滿心只有丈夫、只會爭風吃醋、靠著小恩小惠巴結權貴的后宅婦人,能有什么威脅?又能有什么膽量和本事,去做這等弒夫的大事?他們懷疑誰,都不會懷疑到我頭上?!?
沈清和聽著她的話,看著她臉上的光芒,先是怔住,隨即,那雙深邃的眼眸緩緩瞇起。
他忽然學著她剛才的樣子,也伸出手指,帶著幾分寵溺,幾分無奈,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親昵,輕輕點在茯苓光潔的額頭上。
“你呀……”他模仿著她的語氣,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縱容。
這兩個字,包含了太多未盡之。有對她兵行險著的擔憂,更有一種“無論你做什么,我都會在你身后”的無條件支持。
指尖相觸的瞬間,仿佛有微弱的電流劃過。茯苓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寫滿了復雜情愫的眼眸,心頭莫名一跳,竟有些不敢與他對視,微微偏開了頭。
燭火在秋夜里輕輕跳動,映著沈自然專注的側臉,雖然剛開始有點不習慣這邊,學習有點跟不上,但是后面通過自己的努力很快就適應了。如今,他的課業(yè)文章回回皆是甲等,被先生拿來示作范例。
“吱呀”一聲,房門被輕輕推開,茯苓端著一碗溫熱的桂圓羹走了進來。她將碗輕輕放在書案一角,伸手欲將燈芯撥亮些,終究還是收回手,柔聲勸道:“自然,時辰不早了,快歇了吧。功名要緊,身子骨更要緊。別試還沒考,眼睛倒先熬壞了?!?
沈自然立刻放下筆,順從地應了一聲:“這就睡了,姑母?!彼⒎欠笱?,而是真心聽從。這簡簡單單的一句叮嚀,對他和妹妹月歸而,是久違的、帶著母親溫度的珍寶。他們自幼失怙,相依為命,在來到姑母這里之前,早已習慣了人情冷暖,幾乎忘了被人如此記掛在心上是什么滋味。
茯苓憐愛地摸了摸他的頭,方才掩門離去。
他這里燭火一熄,隔壁悄悄探進一個小腦袋,是妹妹月歸。小姑娘躡手躡腳地溜進來,趴在哥哥床邊,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的,壓低聲音說:“哥哥,姑母真好,真溫柔。要是,要是姑母是我們的阿娘,該有多好啊。”
沈自然心頭一熱,隨即又是一酸。他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腦袋,聲音放得極輕,也極鄭重:“傻丫頭,這話在外面可千萬不能說。姑母自有她的孩子,我們,我們心里知道姑母好,記著她的恩情就是了?!?
他口中這般說著,心里卻不可抑制地生出同樣的渴望。那個表兄,在他眼中,簡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若真能喚姑母一聲“阿娘”,他定要拼盡全力,考取功名,光耀門楣,讓她成為世上最受人尊敬、最享清福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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