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李歲下達(dá)的指令,如同空谷回音,在李牧瘋癲的意識中不斷回響。
然而,此刻的李牧,眼中的世界已然是一片絢爛而扭曲的色塊。那個巨大、丑陋、傷害了李歲的“東西”,是這片混亂色彩中唯一的焦點。
求生的指令,與復(fù)仇的本能,在他混沌的腦海里掀起了劇烈的沖突。
為什么要跑?
它弄疼了“我們”。
弄疼了“我們”,就應(yīng)該……咬回去。
一個純粹的、屬于野獸的念頭,壓倒了一切。
“不!李牧!快跑!”
李歲虛弱的吶喊,被他完全無視。
他非但沒有逃跑,反而對著那個暫時失明的龐然大物,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那雙茫然而純粹的眼睛里,第一次閃爍出不加掩飾的、純粹的惡意。
他決定,在離開前,必須狠狠地“咬”對方一口。
作為“回禮”。
他對著棄子零號的方向,虛空一劃。
沒有凝聚出璀璨的刀光,也沒有撕裂空間的巨響。
只有一縷純粹到極致的“分離”概念,即是裂界刀最本源的刀意,如同一道看不見的閃電,無聲地射了出去。
這道完全不受控制、純憑惡意的刀意,精準(zhǔn)地斬在了棄子零號那條由無數(shù)石化“臍帶”絞纏而成的巨大觸手之上。
沒有聲音。
沒有火花。
那條堅逾神鐵的觸手,就那樣被從“概念”上,與本體“分離開來”。
它無聲無息地掉落在地,如同被剪斷的繩索,在地上劇烈地蠕動、抽搐了幾下,便徹底失去了所有生機(jī)。
一剎那的死寂。
隨即,撕裂靈魂的無聲咆哮,化作實質(zhì)性的精神沖擊波,轟然擴(kuò)散!
“——————?。。 ?
短暫的致盲結(jié)束了。
棄子零號身上成百上千只眼睛,重新睜開。
其中充滿了比之前強(qiáng)烈百倍的暴怒、怨毒,以及一絲……連它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困惑。
所有的視線,都死死地、死死地鎖定了那個膽敢傷害它的渺小存在。
“回禮”結(jié)束,復(fù)仇的本能得到了滿足。
瘋癲的李牧,這才咧開嘴,露出了一個心滿意足的、天真而殘忍的笑容。
他猛然轉(zhuǎn)身,以一種與他重傷身軀完全不符的敏捷,一把抓起已然精疲力竭、面無血色的李歲,另一只手閃電般地?fù)破疬h(yuǎn)處昏迷不醒的禍斗,粗暴地將一人一獸夾在自己的腋下。
然后,他發(fā)動了折空。
但這并非一次精準(zhǔn)的傳送。
他像是對待一張畫花了的廢紙,將面前的空間胡亂地、狂暴地揉成一團(tuán),然后帶著眾人,一頭扎了進(jìn)去。
整個世界,在李歲的感知中,瞬間變成了一個被瘋狂攪動的洗衣桶。
劇烈的顛簸,恐怖的撕扯感,令人作嘔的空間扭曲之力,從四面八方擠壓著她本就脆弱不堪的身體。
下一刻,他們從一道極不穩(wěn)定的空間裂縫中,被狠狠地“吐”了出來。
“砰!”
三人如同被投石機(jī)甩出的麻袋,重重地摔進(jìn)了一片由無數(shù)鋒利水晶構(gòu)成的奇異森林里。
這次混亂而暴力的空間跳躍,耗盡了李牧的全部力量。
在落地后,他那雙閃爍著瘋狂光芒的眼睛,終于徹底暗淡下去。
他雙眼一翻,徹底昏死過去。
幽暗中,意識如溺水者掙扎著浮出水面。
李歲的眼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無數(shù)細(xì)碎的玻璃渣,喉嚨到肺腑,火燒火燎。她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片死寂的森林。這里的樹木并非血肉或枯骨,而是通體由晶石構(gòu)成,在昏暗中折射著冰冷而詭異的幽光。
空氣中漂浮著無數(shù)微亮的粉塵,那是從晶石上剝離的能量碎屑,美麗,卻帶著剃刀般的鋒銳。地上,新的水晶簇正在肆意生長,尖銳的頂端毫無征兆地刺破地面,仿佛一座不斷變幻的刀山。
這里是圣墟。
她想起了昏迷前最后的一瞥,那混亂而暴力的空間跳躍。
李牧……禍斗……
她猛地轉(zhuǎn)頭,看到了倒在身旁不遠(yuǎn)處的李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