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蘇晚晴,背對著房門,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晃。她舀水的動作徹底停住了。握瓢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jié)泛白,微微顫抖著。林玄那些如同淬毒匕首般的話語,精準地刺穿了她強裝的平靜。
院墻外的哄笑聲似乎也頓了一下,隨即爆發(fā)出更加肆無忌憚的嘲笑。
“聽見沒?廢物自己都嫌棄她了!”
“熱臉貼冷屁股!活該!”
“蘇大小姐,人家不領情啊!哈哈哈!”
蘇晚晴猛地咬住了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她猛地轉過身,不是看向林玄的房門,而是死死地盯住了那堵隔絕了外面惡意的院墻。她的胸膛劇烈起伏著,那雙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熊熊的怒火!那怒火不是沖著林玄的刻薄,而是沖著墻外那些落井下石、肆意嘲弄的嘴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所有的憤怒和委屈都壓下去。然后,她做出了一個讓林玄和墻外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
她不再澄水,也不再理會自己滿身的泥污。她彎下腰,重新提起那個歪倒的、只剩下渾濁泥水的木桶,一步一步,異常堅定地,走向院墻根下那塊她昨天就默默注視過的、相對平整卻布滿碎石瓦礫的空地!
她走到空地邊緣,放下木桶。然后,在所有人(包括門縫后林玄)驚愕的目光注視下,她蹲下身,開始用手——用那雙曾經(jīng)只撫琴弄畫、白皙纖細的手——用力地扒開地上的碎石,搬開礙事的瓦礫!
尖銳的石塊劃破了她的指尖,泥土和污垢瞬間染黑了她的指甲和掌心的皮膚。汗水混合著臉上的泥漿,順著她的下巴滴落。但她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只是專注地、近乎瘋狂地清理著那片小小的土地。她的動作帶著一種宣泄般的狠勁,又蘊含著一種奇異的、破釜沉舟的決心。
墻外的哄笑聲漸漸變小,最后變成了驚疑不定的竊竊私語。
“她…她在干嘛?”
“刨地?她瘋了嗎?”
“該不會受不了刺激,真瘋了吧?”
林玄也愣住了。他看著那個在泥地里奮力刨挖的纖細背影,看著她被泥污徹底覆蓋的衣裙和手臂,看著她指尖滲出的點點鮮紅混合在黑色的泥土里……他后面那些更惡毒的、想要徹底擊潰她的話,卡在喉嚨里,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這個蘇晚晴……她到底想干什么?!種地嗎?在這種地方?用這種方式?
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更深的煩躁席卷了林玄。他猛地縮回頭,不再去看那個固執(zhí)得不可理喻的身影,只覺得胸口堵得發(fā)慌。
“瘋子……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他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仿佛這樣就能隔絕外面的一切。但蘇晚晴奮力刨挖泥土的沙沙聲,還有碎石被丟開的碰撞聲,卻無比清晰地鉆進他的耳朵里,像無數(shù)只螞蟻在啃噬他的神經(jīng)。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動靜漸漸停了。
林玄煩躁地掀開被子一角,鬼使神差地再次看向門縫。
天色已近黃昏。夕陽吝嗇地給破敗的小院鍍上了一層昏黃的光暈。
蘇晚晴依舊蹲在院墻根下。她面前,那片小小的空地已經(jīng)被清理了出來,大約只有一張桌面大小,露出底下貧瘠的黃土。而她正小心翼翼地將幾株……東西,栽種在那片新翻的土地上。
那是幾株極其普通的、甚至可以說是寒磣的植物。葉片蔫黃瘦小,根須稀疏,一看就是她在清理院子時,從哪個犄角旮旯里費力挖出來的、生命力相對頑強些的野菜,或是某種連雜草都算不上的無名植物。
她的動作笨拙而生疏,挖的坑深淺不一,埋土時也顯得手忙腳亂。夕陽的余暉落在她沾滿泥污、甚至帶著幾道血痕的側臉上,汗水滑過,留下一道道清晰的泥印子。她的神情卻異常專注,眉頭微微蹙起,盯著那幾株弱不禁風的小苗,仿佛在對待什么稀世珍寶。
林玄看著這一幕,看著那個在昏黃光線下、滿身泥濘、笨拙地種著幾棵破野菜的蘇家大小姐,只覺得一股難以喻的荒謬感直沖頭頂。
“哈……”他忍不住發(fā)出一聲短促而沙啞的嗤笑,帶著濃得化不開的嘲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門縫:
“蘇大小姐好興致??!放著蘇家的瓊樓玉宇、奇花異草不顧,跑到我這破院子里來……種野菜?”
他的聲音刻意拉長,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譏諷:“怎么?是打算等這些寶貝長大了,熬一鍋野菜湯,好繼續(xù)‘照顧’我這個廢人?還是指望它們能長成仙草靈藥,治好我這身破爛?”
蘇晚晴栽種的動作頓住了。她沒有回頭,也沒有像之前那樣沉默以對。她的脊背挺得筆直,沾滿污泥的手指輕輕拂過一株剛種下的小苗蔫黃的葉片,動作帶著一種林玄無法理解的輕柔。
幾息之后,她才緩緩地、用一種異常平靜,平靜到近乎沒有波瀾的語氣,回應了林玄的嘲弄:
“總要……試試?!?
她的聲音很輕,被晚風吹散,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重量,重重地砸在林玄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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