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診斷報告單和藥瓶突然有了重量,令她不堪重負。
咣啷一聲,藥瓶落地滾了出去,報告單隨風飄遠,翻滾著,不見蹤影。
不會的,不會的。
她在心里這樣想。
這跟沈修齊根本沒有關系,在這之前,他還不知道她,就算知道今霖是關老師的兒子,在生意場上,一切以利益為先。父親那塊項目地問題百出,商業(yè)價值需要慎重考量,外加限制開發(fā)的政策影響,被拒之門外情有可原。
那個人怎么能將父親的死輕易歸結(jié)于沈修齊的見死不救?
他當時,他當時如何能預料到事情會如何發(fā)展?
她不斷理著自己的邏輯,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她知道這個人說的是完全沒道理的,可是,可是她為什么在哭?為什么心這么痛?
她搖晃著身軀,踉蹌幾步走到車邊,眼前忽然眩暈的瞬間,她砰一聲撞上了車門。
她緊緊握著門把手,一雙手顫抖著,指骨泛白。
不會的,不會的。
她反反復復念著,提醒著,這跟他沒有關系。
她不應該因為別人的一句挑撥就質(zhì)疑他的愛。
畢竟這個世上,真正愛她的人,只有沈修齊了。
她拉開車門坐了進去,按下車窗,雙手握著方向盤緩氣。
她不能聽進去,不能。
下午的課她沒有去上,卻趕在差不多的時間自己開車回了家。
沈修齊回來問了她一句,并未疑心她今日為何肯自己開車去學校。
她愿意選擇獨自出行,在他眼里,這是她積極應對生活的舉動,他會為此開心。
明日便是父親的法會,按規(guī)矩,女兒與父親感情深厚,只需一日便能完成超度,但時辰早,夜里就得過去準備,才能趕上子時的第一場法事。
沈修齊心疼她近來疲累,詢問玄離大師可否由他代勞,玄離告訴他,需要提前做法事告知亡靈,所以他還得提早過去。
今宵從浴室出來,沈修齊已經(jīng)收拾好要上山。
他過來抱她,輕輕吻她額頭,小聲囑咐她:“今晚你好好睡一覺,睡到自然醒,明日再來找我,好嗎?”
臥室燈光亮如白晝,她仰臉看著眼前人。
房間飽滿的光線將他的臉照得毫無死角,與初見相較,他似乎變了一點,五官還是無可挑剔的漂亮,氣質(zhì)也一貫沉穩(wěn),偶爾跳出一點不符合年齡的天真,會讓她感覺眼前人無比生動鮮活地存在著。
他更溫柔了,也更迷人,她應該更愛他才是。
她用雙手環(huán)住他,乖乖地應:“好,你路上要注意安全?!?
沈修齊對她的回應分外滿意,俯身戀戀不舍吻她的唇,吻到她渾身癱軟才算夠。
臨走前,他幫她掖好被角,仔細調(diào)整了燈光才輕輕闔上房門。
他正在為她父親的事情操勞著,需要徹夜清醒,長時間跪拜,她該心存感激才是。
可為什么,她感覺自己正在抽離?
明明他是在為自己的事情操心忙碌,她卻像個事不關己的旁觀者,冷淡、漠然地看著這一切發(fā)生。
她不該是這樣的。
她努力想要找回自己,卻又好像闖進一個沒有出口的迷宮。
她像只無頭蒼蠅四處亂撞,越是急切,便越是頭破血流。
天明時,她神思恍惚。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似乎一直在噩夢中循環(huán),醒來身體疲累,腦子也不太清醒。
下了樓,雷伯已經(jīng)為她準備好早午餐。
像是看出她臉色不好,雷伯憂心地問:“今日還去妙喜寺嗎?”
她站在樓梯上愣神,遲鈍地點了下頭。
見她有回應,雷伯便說:“那好,一會兒我送今宵小姐過去?!?
她卻說:“我自己去吧,我找得到路?!?
雷伯不放心,反復確認她的意愿。
她仍執(zhí)著:“我會自己過去?!?
午后,她背著包上了車。
開出園區(qū)大門,她卻忽然想去找一個答案。
傳說,自我了斷之人的靈魂會被困在選擇了斷的地方反復循環(huán)。
她覺得自己正在經(jīng)歷這種循環(huán)。
她嘗試過站上那棟樓的樓頂,試圖弄清楚父親當時站在那里的心情,可她還沒有找到答案,人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