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那女子似乎才從怔愣中反應(yīng)過來,忙退離陸修沂兩步,微微屈膝,垂首行禮:“多謝公子搭救,不知公子貴姓,家住何方?小女也好報答公子?!?
這上京竟還有不知他陸修沂之人?
陸修沂微詫,卻也不想深究,只淡聲道:“舉手之勞罷了,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說罷,也不等她回話,便立刻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馬蹄卷起一陣輕風,拂開那女子的皂紗,她怔怔地看著馬上的人遠去,心間仿佛蕩漾出層層漣漪。
身后的人從呆怔中回過神,忙上前瞧她:“阿洇,你沒事吧?”
孟洇搖搖頭,目光仍鎖定在陸修沂離開的方向:“瑤瑤可知那人是誰?”
她見他衣著不凡,相貌明俊,渾身上下透著青年將軍的意氣風發(fā),那初初一見,倒撩撥得她春心意動。
宋瑤見她似有傾心,不免擔憂,忙蹙著眉嫌惡地道:“阿洇你才搬來上京不久,不曉得他,他可是大名鼎鼎的陸世子,陸修沂。此人乃驕奢淫逸之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你可千萬別被他的外表迷惑了?!?
即便陸修沂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拐角,孟洇仍不舍收回目光,喃喃:“可他剛才救了我。若當真如你所,此人徒有其表,他又豈會出手相救?”
宋瑤眉梢微挑,不以為然:“他也說了,不過舉手之事,況在大街上,他這般做定是想博回些好名聲,你可莫要被他牽走了心?!?
最后那幾個字落到心間,孟洇陡然回神,緋紅霎時染上耳尖,她忙收回目光,扶正帷帽,連聲音都變得嬌嗔起來:“瑤瑤你說什么呢,不過才見一面,我怎會喜歡上他?且任憑他為人如何,他方才到底救了我?!?
宋瑤歪頭瞧她,揶揄:“我可沒說過你喜歡他,我只提醒你不要為這種人上心?!?
孟洇怔了一瞬,細想宋瑤的話,才發(fā)現(xiàn)她挖了坑等著自己往下跳,頓時有些惱了,輕輕地跺了兩腳,嗔笑著要過去撓她。
宋瑤跑了兩步,笑著逃回馬車上。孟洇追上去,兩人在馬車嬉笑打鬧了好一陣后,便打道回府。
***
從慈安堂出來,孟榆和沈姨娘又往枕花齋請安,和袁氏說了會場面話后,母女二人準備返回青梨院用早飯。
走過抄手游廊,剛要轉(zhuǎn)過拐角,前方隱隱傳來一道略帶怒意的聲音:“你雖是好心,可我也不至于落魄至此,這些銀子你收回去,往后亦斷不可做出如此行徑,否則日后你我連朋友都沒得做?!?
“此番是我不對,原以為將你母親的菜全買下,便能解你之憂,卻未曾顧及你的顏面,我向你道歉?!绷硪坏篮敢獾穆曇粜错懫?。
這似乎……是孟章洲的聲音。
孟榆忙止住腳,抬手搭在沈姨娘手背,輕輕地按住她,示意不要往前。
那人嘆了口氣:“顧不顧及顏面有何要緊,我雖囊中羞澀,可替人寫信抄書,一日三餐也可保證。你這般做,最主要的是給了我母親虛假盛象,她來日只會收愈發(fā)多的菜回來賣,你又幫得了她幾時?我寧可自己劬勞些,多多地接些書信,亦不愿她太過辛勞。”
“你既有如此孝心,那我理應(yīng)尊重?!?
話音落了片刻,輕微的腳步聲響起,而后漸行漸遠。
孟榆這才走過拐角,見到孟章洲和另一人正往書房方向,那身影倒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瞧過般。
“想不到那位江公子瞧著木訥,卻極個很有孝心之人?!鄙砗蟮膽岩鹚朴懈锌愫龅亻_口。
孟榆一怔,打起手勢:“你認得他?”
“姑娘的記性也忒差了,”懷茵樂呵呵地道,“我們昨兒才在承毅侯府的荷花宴上見過他的呀!他不就是秦公子帶過來的那位江煊禮江公子么!聽說是鹿先生新收的門生。”
孟榆細細一想,那背影果然與印象中的人重合,詫異道:“我記得他是要參加今年的科考,如何還能騰出時間來替人抄書寫信?”
沈姨娘一臉感慨,解釋:“百善孝為先,他心疼自己的母親太過辛勞,便從囊螢映雪中騰出時間來接書信也不足為奇?!?
孟榆倒欣賞他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行徑。畢竟身處在窮奢極欲的上京城里,他還能保有初心,不為富貴折腰,已然是難能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