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畢,他猛地一甩手,滿臉嫌棄地抽出帕子,仔細(xì)擦了擦指腹和掌心,旋即將那帕子往旁邊的池子里一扔,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被陸修沂甩開的剎那,孟洇死命地?fù)钢?,那修得圓滑的指甲因太過用力而摳出了裂痕,也唯有如此,她才不至于被他甩到地上。
憑什么?憑什么孟榆那個賤人能得到他的愛?憑什么她拼盡全力,費盡心思地哀求也得不到想要的東西?憑什么他知道了她的丑事后,還能全身心地相信她?
她緊盯著陸修沂遠(yuǎn)去的背影,描畫得精致的眉眼似要冒出熊熊烈火。
***
吃完宴席,孟榆和沈姨娘道別,當(dāng)晚就和陸修沂回了將軍府。
兩人早早洗漱完后,身上的疲憊也隨之消散,時辰還不算晚,陸修沂便到書房處理堆積了一日的軍務(wù),孟榆則抽了一本書倚到榻上看。
伺候了一日,她便懷茵和知眠先回去歇著了,屋里其他人也被她遣出去在門外候著。
看了幾頁,孟榆想起今日還有東西沒吃,便從妝奩最底下一層的角落里取了個小瓶子出來搖了搖,里面的藥丸只剩一粒,需得抽空讓懷茵買點草藥回來配了。
孟榆將藥丸倒到掌心,放進(jìn)口中,亦無須喝水,一仰頭便咽下了。
這藥丸是由桔梗、麥冬、胖大海和余甘子等數(shù)十味藥混在一起制成的,清熱療嗓,她吃了有三四年,原是當(dāng)年在外偶遇的一游醫(yī)所開,也不知對她的嗓子有沒有作用,只是如今也只能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了。
“聽說圣上發(fā)了通告,正滿天下苦尋那位流落民間的公主,也不知是哪個姑娘這般幸運。”剛吃完藥丸,孟榆便聽得一聲艷羨忽然窗臺底下響起。
聽這聲音,似乎是今兒值夜的婢女。
另一人訕笑:“本以為是野雞,結(jié)果是鳳凰,這美夢你以為誰都能做???好好守你的夜吧!”
似乎是被對面人戳了下,開頭說話的人嘟囔了聲:“將軍和夫人都還沒睡,值什么夜……”
她話未道完,孟榆就聽到“噓”的一聲,緊接兩道恭謹(jǐn)?shù)穆曇魸B進(jìn)耳朵:“參見將軍。”
來人淡淡地嗯了聲。
沉穩(wěn)有力的腳步聲旋即朝她這邊而來。
下一瞬,陸修沂那張含著淡淡笑意的臉出現(xiàn)在珠簾外:“怎么還不睡?”
孟榆放下梳子,坐在銅鏡前轉(zhuǎn)過身,抬手:“剛沐完浴有點精神,便看了會書,這會子梳完頭就睡了,你呢?”
她端坐在妝臺前,身上毫無飾物,柔潤的長發(fā)披在肩胛下,明黃的燭火映著如霜雪般的臉。
此情此景,落入陸修沂眼中,她便好似一個溫婉嫻良的妻子,撩得他心癢難耐。
他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去柜子取出衾褥鋪到貴妃榻上:“和你一樣,剛沐浴完,睡不著,就去處理些軍務(wù),看了幾頁就困了,所以就回來睡了?!?
孟榆起身撩開珠簾,和他道了聲晚安,就放下帳幔睡了。
***
自孟洇大婚后,孟榆又回孟家吃了兩頓飯,飯桌上江煊禮對她卑微示好,幾次三番給她夾菜,都被她嫌惡地丟出了碗里。
即便是當(dāng)著眾人的面兒,她也沒給他一點兒臉。神奇的是,他也沒生氣,反而樂此不疲。
聽說袁氏嫌棄江家的住處寒酸,不僅在距離孟家兩里左右的云桐巷買了一個小院給孟洇住,還買了十來個婢仆伺候她,至于婢修們的月銀,每月也是從袁氏房中支取,不走公家賬。
孟洇獨自在外居住,江煊禮自然不放心,便也跟著搬過去,原來的江家便只留了江母一人。
搬出去的頭幾日,江母還曾熱絡(luò)地往小院送過幾回雞蛋和雞湯,無一例外地皆被那些婢仆扔了出去。
這些事鬧了不止幾回,江煊禮不大可能不知道,但他完全沒出來阻攔。
孟榆見過江母,她行為雖粗鄙了些,卻是個熱心腸,面對生活比她貧苦的人,不僅在菜價上便宜幾分,還會盡她所能多送一些,所以滿街市的賣菜小攤,就數(shù)她的攤兒上回頭客最多。
面對孟洇,身份上她雖是婆婆,但總以為是自己兒子對不住她,且還高攀了,便總是做小伏低,因而在孟洇面前,她連話都不敢大聲說一句。
驚詫于江煊禮的態(tài)度,孟榆對他再無往日的好感,反而平添了幾分厭惡。
又過了半個月,秋試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