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從未了解過我?!?
又嗆了他一句,孟硯清嘆了口氣:“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你如今翻出來有什么意思?況你當年落胎原是那婆子的錯,我也將她發(fā)賣了,再說榆兒的嗓子,若非她貪玩,非得跑到池子邊上,豈會落水?又豈會生病,以至于傷了嗓子?”
事到如今,他仍把所有的過錯推得一干二凈,沈姨娘冷冷地睨了他一下,不想再臟了自己的眼,便扭過頭,閉上眼,倦極了般:“你走吧!我和你無話可說?!?
她方才那嫌惡的眼神毫無遮掩,孟硯清又堵了一口在胸腔里,正欲甩袖離開,卻忽然想起來這兒的目的,又轉(zhuǎn)身軟了語氣:“洇兒瘋了,也算得到了報應,你能不能求一下榆兒,讓洇兒回來?!?
沈姨娘沒睜眼,有氣無力地反駁:“她對榆兒做出的事,此生都不值得被原諒?!?
“你都要死了,還這么固執(zhí)?!毖垡姶耸聼o望,孟硯清啐了她一句,見她懨懨的,沒再說話,他立刻就黑了臉,重重地推門,拂袖離開。
房子隔音差,孟榆又靠得近,沈姨娘和孟硯清說話時又沒壓著聲兒,他們間的對話便一字不落地全進了她耳朵。
盤桓在腦海里的疑問似乎在一剎間就有了答案,縱是不看她留下的那封信,孟榆也猜到了個大概。
再走進去,沈姨娘已經(jīng)閉上眼,唇角帶笑,神情祥和,仿佛猜到了什么,孟榆顫著手探到她鼻尖下。
一時間,無聲的哭泣暈染了她的眼眶。
她取出柜子的那封信,略略看了眼,每一個字入目的剎那,渾身的力氣便像被抽走一分。
光暉映在檐角,散出斑斕色彩,孟榆哭著倒在沈姨娘榻邊,燭火被點燃。
***
青梨院起火,孟榆身處其中的消息傳到城郊時,陸修沂正好獵中一頭雪豹,雪豹只是跛了腳,身上倒無大礙。
他登時白了臉,也顧不得什么,只讓人立刻將它放歸山林,來不及稟報景淮帝,就策馬直往城里奔。
裊裊黑煙緩緩飄到虛空中,逐漸和云混為一團,慢慢被吞噬殆盡。
陸修沂趕到時,青梨院已經(jīng)被燒沒了大半,熊熊火光映著他煞白的臉,耳畔回響著懷茵撕心裂肺的哭喊,婢女小廝提著水桶來往匆匆。
他怔了一瞬,立刻搶了從旁路過的小廝手里的水桶,拎起來從頭淋到腳后,又撕開一截濕透的衣衫捂緊口鼻,把水桶往旁一扔,抬腳就要沖進去。
楮澤忙扯住他的衣袂,急急勸道:“公子,火太大了,您沖去,指不定連您自個兒都會折在里面?!?
“滾開,老子管不了那么多了?!?
“姑娘在姨娘的房間里?!?
懷茵哽咽的話混在其中同時響起,陸修沂一腳將楮澤踹開,眨眼就沖進了火海。
“轟!”
門口的燃著火的柱子突然塌下來,擋住了出來的路。
楮澤神色一凜,指揮拎水桶的婢女小廝:“快快,先把這兒的火滅了?!?
眾人抬著水桶紛紛潑過來,冷水熄了火,數(shù)十人合力將柱子搬離。
著火的地點是沈姨娘所住的廂房,因一排房子皆是連著的,火勢一路就蔓延開了。
陸修沂一路闖進去,火將房間燒得幾近看不出原樣,到處都燃著火,濃煙逼到眼前,他捂緊口鼻,先是在窗臺那邊找了一圈兒,沒找到人。
又越過倒下來的柱子和瓦片,正欲往榻邊跑。
遠遠地,地上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突然闖入眸中,一支步搖在角落中搖曳著金光,與那身黢黑相比,尤為顯眼。
他細細一看,那竟是累絲嵌珠凌霄金步搖。
***
火勢滅了后,青梨院內(nèi)搬出了兩具被燒焦的尸體,雖看不出原本的容顏,但眾人通過身形,仍能依稀辨認出那正是沈姨娘和三姑娘。
懷茵哭暈了過去。
那位人人都避之不及、惶之恐之的陸小侯爺卻當場瘋了。
他抱著那具燒焦的尸首淚流滿面,死活不肯撒手,楮澤看不過眼,搭著他的肩,輕聲勸道:“公子,夫人歿了,您讓她安心去吧!”
“滾開,她沒死,她不會死的?!标懶抟屎莺菟﹂_他的手,不顧焦黑染上衣衫,只緊緊抱著尸首,哽咽道。
眾人聽了他那話,面面相覷,皆震駭不已。
尸體都燒成那樣了,那三姑娘怎可能還活著?
因著孟洇瘋了的事,袁氏在病榻上躺了許久,直到聽見鄧媽媽來回,青梨院那兩個人小賤人葬身火海,堵在胸腔那口痰瞬間散得-->>干干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