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才摘下來的桃子,可新鮮了,席姑娘嘗嘗,”崔母洗干凈幾個桃子放到盤子里端出來,笑道,“我先去做飯?!?
孟榆點點頭。
云安忙起身:“伯母,我?guī)湍??!?
“不用,你在這兒陪席姑娘說說話。”崔母按著她的肩,讓她坐下。
云安話多,從天南聊到地北,一會說她寫的字清秀漂亮,一會問她從前在家時家教是不是很嚴,一會又羨慕她去過好多好多地方。
她說話眉目活潑,神情明媚,笑靨如花。
孟榆都一一回應,只是她不敢將實話和盤托出。
正如寧穗所,她的事兒愈少人知道便愈安全。
說了有兩刻鐘,因水喝得多了些,孟榆想解手,云安指了指地方,原欲帶她過去,她忙擺手。
解手的地方在屋子后面,須得經過廚房,她剛走過,里頭便傳來一陣衣衫摩擦間的輕微推搡聲兒。
“這兩個肘子是我拿雞蛋好容易才換來的,雨桐不是還在坐月么?你拿回去,給她燉個湯補補身子。”
“雨桐坐月我會另給她買,你好容易才積了些雞蛋換來的,留給阿詢吃吧!要不留給云安也行?!?
“那小丫頭哪配吃這么好的東西?”崔母蹙了蹙眉,將肘子塞到那婦人手里,“莫說這些,你拿回去給雨桐補補身子,權當是我這個做姨媽的一番心意?!?
眼見推脫不得,那婦人唯有接下。
擔心被人發(fā)現(xiàn),孟榆不敢再看,忙過去解手。
回來時,看著云安燦爛的笑容,想起崔母說那話時的嫌棄模樣,孟榆動了動唇,可游移半晌,卻終究沒能說出來。
她和云安相識不過幾天,她要怎么說?況崔母作為姨媽,拿兩個肘子給正坐月的外甥女補補身子,說出去本就無可厚非。
崔詢也同云安哥哥一般,是私塾里的教書先生,臨近午飯時辰,他才從私塾里回來。
這頓飯,孟榆食不知味,吃完沒坐多久,就隨便找了個借口家去收拾東西了。
***
西營。
正值夤夜。
各副將稟完今日事項,便各自忙活去了,楮澤親自拿了飯菜進來,今兒陸修沂還沒吃晚飯。
案桌前的人揉著眉心,漫不經心地瞥了眼飯菜,米粒短小,色澤黯淡,顯然是舊年的米,不覺眉梢微挑:“如何還是去年的米?”
“今年的米還沒到呢。”
陸修沂更震詫了:“往年都是這個時候運新米到軍營,今年是怎么了?”
楮澤猜測道:“舊年雨水多,不僅越州水災,其他地方也有,許就是因為這個,各地上繳不及時,故而遲了?!?
陸修沂蹙眉一思量,頭便愈發(fā)痛,他便也沒再糾結。
“您先吃著,我去看看藥熬好沒。”
見他連日眼底烏青,顯然是連著幾日不得好眠,楮澤便讓大夫開了副助眠的方子,他前兒喝了,果然見效,今日竟親自吩咐他再熬。
陸修沂淡淡地應了聲。
飯菜一如既往,還是他喜歡的口味,可他沒什么胃口,只是簡單吃幾口便放下筷子。
楮澤將藥拿進來,還沒喝呢,嗆鼻的苦味兒就躥到心頭。
陸修沂端起碗,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就一飲而盡,喝完就躺下,眼皮沉沉地壓下來,沒過片刻就睡著了。
自孟榆不在后,他便患上了頭疾,一日下來,也唯有喝完藥才能得到片刻歇息。
暮夜沉沉罩著,漫天而來的惶懼忽然籠上心頭。
“榆兒?!?
幾乎在脫口的一剎間,陸修沂猛地睜眼,從榻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額上冷汗直冒,直逼眼角。
腦袋愈發(fā)痛。
周圍一片闃寂,隱隱有白光從簾外鋪進來,陸修沂再沒睡意,披了衣起身,掀簾出去。
天邊才泛魚肚白,整個軍營還處在沉睡中,靜悄悄一片,清晨薄霧籠罩,沒走兩步,便覺頭發(fā)眉梢都染了一層淡淡的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