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榆白了他一眼:“你明知我不喜歡參加宮宴,帶我去作甚?”
給羅林國二王子的接風宴,若非有懷茵在,她是斷斷不愿進宮的。
陸修沂引以為豪地揚了揚眉:“這還用問么?能惡心到陸迦的每一個機會,我都絕不會錯過?!?
說著,他忽然沉了臉:“你是我的妻,他膽敢覬覦,我能忍著不剜了他已經很好了。”
孟榆將盛滿湯的碗放到他面前,看到他玉冠束發(fā),眼底早沒了她剛回時烏黑,便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笑道:“行了行了,我答應你,日后凡有宮宴,皆陪你同去。”
她的掌心帶著些許柔軟,還有一絲絲溫暖,透過發(fā)頂,滲進五臟,陸修沂心中一暖,狠戾的表情漸漸收斂回去。
一抹亮光鋪進來,將她的笑容襯得明媚燦爛,陸修沂鮮少被她這般溫柔以待,一時竟不知作何反應,只忙舀了口湯放進嘴里,垂下頭應了句:“嗯,知道了。”
瞧出了他的心思,孟榆適時收回手。
***
懷茵和親后,滿上京能和孟榆說上幾句話的,便唯有寧穗了,可近來軍務繁忙,她亦時常不得閑兒。
閑來無事,孟榆只好窩在府里,要么做和知眠一塊做好吃,要么看曹管家替她淘來的舊書。
初春時節(jié),天兒漸漸暖和,院里的積雪消融,綠芽爭先恐后地破土而出,遷徙回來的畫眉倚在枝頭稍作歇息,到處一派春和景明。
孟榆倚在窗邊的貴妃榻上,翻著舊書。
恰在此時,廊檐下,一陣低語涌到耳畔:“哎,你聽說了么?康媽媽今兒卯時到東街口,可巧撞見趙縣衙行刑?!?
另一婢女詫異道:“大清早的行刑?行誰的刑?”
“聽聞是位巡撫使,叫,叫彭什么來著,我也忘了?!?
那婢女愈發(fā)驚奇:“這可奇了,卯時天都還沒亮,既是在東街口行刑,必是個罪大惡極之人,如何要這般偷偷摸摸?”
“上頭的事兒,誰知道呢,算了算了,不提了,我蹲得腰都酸了,趕緊擦完回去歇會才是正經?!?
婢女的聲音漸漸遠去,孟榆卻如遭雷擊般僵在原地,原放在手里的書何時掉落的亦毫不知曉。
彭……彭昭沒了???
***
一連有四五日,陸修沂都回來得極晚,唯獨今晚,她剛歇下,他便回來了。
寒意襲進衾褥里,陸修沂心情仿佛極好。
孟榆的心一沉,想了想,到底沒忍?。骸澳憬駜涸趸貋淼眠@般早?還特別高興的樣子?!?
“事情都處理完,當然高興,所以要早些回來陪夫人。”
房里的燈全熄了,即便看不到陸修沂的臉,但從他微揚的語調中,孟榆亦能清晰地想象出他有多開心。
“殺了彭昭,殺了這個擋你路的人,你自然高興?!泵嫌芡蝗晦D了話鋒,冷冷開口。
圈在她腰間的手一頓,身后的人仿佛僵了下:“你聽誰說的?”
“聽誰說的有關系么?”
陸修沂嘆了聲,明白她想到哪去了,便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孟榆掰開他的手,從榻上坐起,“你說你在努力,你在努力什么?除掉一個清官,除掉一個將來會擋你登上帝位的人,這就是你的努力,不是么?”
“榆兒,你想到哪兒去了?”許久沒發(fā)作的頭疾復又襲卷而來,陣痛裹挾著大腦,陸修沂仍舊穩(wěn)住心神。
“陸修沂,無論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誰,我都不在乎,可我不希望那個是你。”
此話未經思量,一出口孟榆便后悔了,但她仍壓著涌上心頭的疑惑,嘆了口氣:“陸修沂,要爬上那個位置太難,我不愿你走上那條路?!?
陸修沂聞,有些難以置信地坐起來:“你就這般想我?你覺得我是為了登上帝位而不擇手段的人?”
“難道不是么?難道彭昭不是你上諫后才被殺的?”
那天楮澤捧著奏折路過,最上面那一份,便寫有“彭昭”二字,若說彭昭的死與他全無干系,孟榆斷斷不信。
她的話仿若刀子,字字句句都狠狠地剜在他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