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娶他人的人是你,脅迫他人的是你,以勢壓人的更是你,我為何不敢上門?今日你若不放了榆兒,便休想走出東營的大門。”
寧穗拔劍相對,神色凜然。
雨勢漸大,潑濕了陸修沂的衣角,他面上的冷意比雨溫更低:“是么?寧穗,看在寧簡行和秦慕歲的份上,我給過你機會,如今是你要動干戈,便休怪我不客氣。”
話音剛歇,楮澤揚了揚手,隱在身后的弓弩手立刻現(xiàn)身,利箭在雨幕中泛著凌厲的白光。
寧穗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陸修沂,公然帶兵闖進東營,你想謀逆么?你以為此事傳到圣上的耳朵里后,你能獨善其身么?”
“寧穗,說話行事要講證據(jù)?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官擅闖東營了?東西二營舉行軍營經(jīng)得圣上親筆批準,本官不過將軍演執(zhí)行到底罷了,只是刀劍無眼,誤傷了誰,可就與本官無關了。”
陸修沂接過楮澤手里的劍,輕輕拔出,鋒利的劍刃折射出凜凜寒光,倒映出對面人含著怒意的臉。
寧穗素來是見了棺材都不落淚的性子,聽到這話,她險些氣笑了:“榆兒心思玲瓏,難怪都栽在了你手里,原來連我哥哥都被你利用了?!?
陸修沂絲毫不客氣:“多謝夸獎,只是利用倒稱不上,應該說是互利共贏才對?!?
寧穗的臉愈發(fā)黑了。
“少廢話,看劍!”
寧穗持劍就要沖過去。
她哥哥的性子,她比誰都清楚,亦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愈發(fā)惱怒。
在他們面前,她們甚至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可憑什么?憑什么她們的命運要被他們主宰?就因為站在朝堂上的人是他們?
她不服。
“寧穗,住手!”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自身后傳來,秦慕歲側身下馬,顧不得隨從打來的傘,便猛地沖進了軍營,劈手奪過寧穗的劍,怒斥:“她是陸修沂的妻,他帶她回去理所應當,你攔著有用么?縱然告到圣上那兒,你亦不占一分理。”
眼看秦慕歲不僅出現(xiàn)在她跟前,還劈手就奪了她的劍,寧穗的怒意愈盛。
雨水順著她的鬢邊滑到了心口,寒意滲進心臟,寧穗冷冷地朝他伸出手:“把劍還我,我現(xiàn)在不想看見你,給我滾開?!?
她的話猶似一把利劍,狠插在秦慕歲心頭,但他仍分毫不讓,甚至側身把劍扔到了遠處。
寧穗狠瞪了他一眼,轉身欲將劍撿回來。
瓢潑大雨濺起地上的泥巴,粘住了衣角,素來極愛干凈的秦世子卻視而不見,忙沖上去拉住寧穗,厲聲道:“寧穗,你還要任性到什么時候?”
話音融于驟雨里,寧穗剎那止住腳,猛地回頭:“在你們眼里,我們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皆是任性,你們呢?用盡一切手段,不論手段干凈還是骯臟,只消達到目的,便都無所謂。陸修沂如此,你亦然。”
她最后三個字仿佛轟雷掣電,將秦慕歲砸了個粉碎,他呆怔在原地,看著她掙脫自己的手,一步步遠去,面上淌的不知是淚還是雨。
簾外的聲嘶力竭和雨水噼里啪啦的聲音混在一起,孟榆終于忍不住掀簾沖了出去。
她跳得太快,連身旁的將士都沒反應過來,以至于陸修沂眼睜睜地看著她跑向寧穗。
他一急,連忙要沖過去,可在掠過秦慕歲的剎間,他卻被他緊緊扯住臂膀:“讓她們好好說幾句話吧!唯有她才勸得退寧穗?!?
眼見她被大雨潑濕,再看到自己頭頂懸著的傘,陸修沂郁悶至極,忽地一揚手。
瓢潑驟雨頓時傾瀉而下。
身后的將士嚇了一跳,看到掉在泥里的傘,不知陸修沂又發(fā)什么神經(jīng),他不敢躬身去撿。
“榆兒,你真的要放棄么?”
看了看孟榆扯住她的手,寧穗原本強硬的嗓音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悸,但她仍不死心地道:“我們上書到圣上那兒,說不定……”
話音淹沒于喉。
低垂著眼的孟榆忽然抬眸:“說不定能掰回一局,然后呢?你覺得圣上會因此重罰他么?抑或者收回他的兵權?”
她悲涼的語調(diào)穿透雨幕滲進耳朵深處,寧穗怔了怔,千萬語被她一堵在喉嚨,她思量了片刻,竟覺一句話都反駁不了。
從來女子的姻緣便不在他們的考量之內(nèi),如果她們能平了陸修沂和秦慕歲的心,圣上豈會向著她們?
懷茵作為公主,皆是如此,她們更不例外。
“寧穗,回去吧!你為我做的已經(jīng)太多太多了-->>,你是大祈開國百年來的第一女將,你該在收復滄霖九州的戰(zhàn)場上廝殺,你該在以男子為尊的朝堂上力辯群雄,而不是被我拉進這趟渾水里,被困于后宅中?!?
轟??!
白光劃過天際,天色愈見銀白。
雨水淌在孟榆臉上,她哽咽的聲音仿佛蓋過了天雷,砸在寧穗心頭。
她怔怔地看著孟榆松開手,走向深坑的背影孤寂又決絕。
***
“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