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替她擦眼淚,我想告訴她可以委屈可以軟弱可以害怕,我想告訴她沒事了。
可兩個男人都沒有開口、動手打破這份寧靜,此刻二人的克制像場無聲的博弈,仿佛只要誰先伸手,誰就輸?shù)袅诉@場心照-->>不宣的角逐,好在薛宜比他們想象的更堅強,朝面前的二人揚起一個笑,薛宜迅速背過身子一手握著瞿硯和的遞給自己打電話的手機,一手將吳戈那部正在通話中的手機貼在耳朵上,慢慢朝著走廊盡頭走。
最后,只有手術室外的白熾燈默默記記住了三道影子欲又止的糾纏。
兩個人看著薛宜的背影皆沒開口,女孩走遠后,假客套維持體面的瞿、吳二人迅速拉開和對方的距離,一人貼著左墻站定,一人抱著胳膊靠在右墻懶洋洋的打著呵欠。
薛宜并不知道身后發(fā)生的事,直到抵達走廊盡頭的白墻,她才啞著嗓子說出第一個字。
“喂?!?
“喂!喂!珠珠,乖女!寶寶,是你嗎寶寶!”
樂如棠顫抖著聲線的句子傳來,薛宜的眼淚再一次決堤,即使眼前沒人能看見她的軟弱,但女孩仍舊下意識的用手去擦眼淚。
天不遂人意,薛宜臉上的淚不減反增越擦越多,擦到后來,薛宜直接放棄了遮掩索性蹲在墻角將捂著聽筒,將臉埋在膝蓋里,肩膀一抽一抽地小聲啜泣著。
電話那的薛廷延和樂如棠聽著聽筒里傳來的細微抽泣聲,安心又心疼,本想給女孩一段平靜的時間,可聽著女孩哭聲最先破功的反而是提出建議的薛廷延,聽到薛宜的電話前,薛廷延不止一遍的寬慰著樂如棠,讓妻子不要著急,別在電話里哭嚇到孩子。
可現(xiàn)在?樂如棠好笑又無奈的看著方寸大亂的薛廷延,女人用手掌熨了熨酸得發(fā)脹得的眼球,寬慰道:
“老薛,小聲點兒,你別嚇著她?!?
一聽到薛宜隱忍的哭聲,男人再顧不得那些,從妻子手里拿過手機焦急的朝著聽筒一聲接一聲呼喚:
“珠珠!爸在這兒呢,別怕,爸馬上就接你回家,我、我今晚就買機票去接你,有爸爸在呢。”
薛宜聽著電話里父親的保證安撫,明明打定主意想說“我沒事”,可開口卻變成了一聲接一聲的哽咽,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除了委屈的發(fā)出‘嗯’、‘啊’單音字節(jié),薛宜委屈的樣子讓瞿硯和想起了當年到處找他不得委屈的躲在央一中大榕樹底下哭的十七歲的薛宜。
“你不該去打擾?!?
“你怎么知道我該不該,吳大校才是管好自己,你的抽血的位置在出血哦?!?
揮開男人阻攔自己的胳膊,瞿硯和缺德無比地補充道:
“移動血包還管這么多,真把這兒當你的軍營,把我們當你手下的兵訓,誰聽你的。”
瞿硯和無視了吳戈的阻攔,在薛宜扶著白墻蹲下蜷縮在墻角支撐搖搖欲墜的身體時,男人剛好走到了女孩身后扶住了對方,看著淚眼朦朧一臉委屈疑惑的人,瞿硯和做了個哭臉,干脆無比的蹲下挨著薛宜,拉著蹲麻了腿的女孩人膝蓋相抵大剌剌的坐在地上。
緊接著,瞿硯和從一臉茫然的薛宜手里拿過吳戈的手機,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對著女孩又做了個鬼臉,直接將電話打開了外放,原地化身手機支架。
“珠珠,在聽嗎,媽媽也在呢,媽媽和爸爸今天就去接你?!?
“媽......”薛宜終于哽咽著出聲,“我、我很好......真的......”可眼淚卻背叛了她的謊,滾燙地流過臉頰。電話那頭,父親的聲音也啞了:“傻丫頭,不哭
,我和你媽馬上就來接你?!?
薛宜的右手被瞿硯和握著,左手則被她死死地捂在臉上,聽著電話那頭父母的保證,女孩用力點頭又使勁搖搖頭,明明知道他們看不見,薛宜還是在回應著父母的安慰和保證。
所有的委屈、恐懼、后怕,都在這一刻化作滾燙的淚水。
“爸、媽,我沒事,也沒受傷,不用你們來接我,哥在這兒我們倆互相照應一切都好,你們在家好好照顧自己,我們很快就回來?!?
薛廷延和樂如棠并沒告訴薛宜自己生病住院的事,聽著女孩在電話里的話,為人父母的薛、樂二老哪能分辨不出對方話里的水分,可二人也沒拆穿,薛廷延假裝開玩笑的回了句‘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沒事兒,小尤已經(jīng)和醫(yī)療隊去了,有我準女婿在我放心’徹底逗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薛宜。
電話掛斷時,薛宜的情緒終于平復了下來,吳戈的手機被瞿硯和擱在地上,男人也收回了緊緊握著女孩右手的手臂,看著笑著擦眼淚的人,瞿硯和也綻出了一個溫柔的笑,雖然電話里的薛爸說還有個‘電燈泡’回來,但此刻男人也因為薛宜的情緒走好變得大度了不少,哪怕他才是那個‘虎視眈眈’的電燈泡。
醫(yī)院走廊的熒光燈管嗡嗡作響,在瓷磚地上投下青灰色的冷光。
消毒水的氣味像一層透明的膜,裹著兩人的呼吸。,硯和的領帶松垮地掛在脖子上,像是被扯過又放棄的絞索,雖然坐在地上的狀態(tài)并不優(yōu)雅,但男人卻不顯
得邋遢,瞿硯和不屑的看了眼站在遠處的吳戈,抄起地上對方的手機,塞進口袋后便不再看吳戈眼神。
說得比做得多,還想和我爭。
想著,瞿硯和活像只斗勝的大公雞,男人勝券在握的眼神又落回了正在小口小口喚起平復情緒的薛宜身上。
這會兒薛宜環(huán)抱著雙膝坐成小小一團,襯衫寬大的領口滑向一側,鎖骨處未消的淤青扎眼無比,瞿硯和想到薛宜和薛父薛母保證的‘一切平安,沒受傷’,瞿硯和心疼又生氣,他實在不理解薛宜怎么能舍己為人到這種地步。
男人伸手扯了扯松松垮垮的領帶,掌根狠狠碾過發(fā)紅的眼眶,左手撐住地面,任憑瓷磚的寒意順著掌紋爬上脊椎,一套起身的動作行云流水。
只是曲起右腿的瞬間西褲膝蓋處傳來布料撕裂的細響打破了僵局。
“好點了嗎,能站起來嗎?”
女孩抬起頭時,一滴淚恰巧落在瞿硯和的手心里。薛宜看著眼前這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才反應過來原來一直陪著自己的瞿硯和。
“還愣著?不是要等宴平章手術結束給他家里人報平安,薛宜小熱心腸?!?
當女孩的指尖終于落進自己掌心時,瞿硯和噙著笑立刻收攏手指,將人拽了起來,起身時薛宜的膝蓋一軟,瞿硯和迅速用左臂環(huán)住女孩的后背,扶穩(wěn)女孩后,男人紳士無比的收回了手,臭屁道:
“對了,你還得給我買條新褲子,喏,為了拉你才破得,這可是手工定制的,貴著呢薛工~”
天旋地轉間,薛宜堪堪站直了身子,雖然手心已經(jīng)空空蕩蕩,可掌心的遺落溫度讓她想起被陽光曬暖的鵝卵石,不知是哭久了暈眩腦霧還是別的什么原因,無論是瞿硯和臭屁的聲音還是男人握著吳戈的手機朝手術室門口的背影更讓薛宜覺得熟悉。
“他、一直是這個聲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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