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甚微微偏頭,也注意到了不遠處深淺不一的腳印,抖落下來的泥都是新鮮的,回頭一看,草叢灌木明顯有被人破開的痕跡。
“趙哥!”宋源爭試探性喊了一嗓子。
依舊無人應答。
江甚朝山上看去,趙樓閱摔下來的地方跟他們走的明顯不在一起,否則他完全可自己回去,想必陡峭數(shù)倍,才不得不、或者控制不住落下來。
宋源爭覺得自己算白來了,因為這河流不深,趙樓閱他清楚的,水性很好,而且看腳印他應該是自己走到河邊清洗了一番,然后往前方的樹林深處去了。
“方向是對的。”保鏢指著那邊,“這里地勢環(huán)抱,左高右矮,趙先生走的是最容易出去的一條?!?
江甚“嗯”了聲,這次趕在保鏢之前。
這片樹林尚未開發(fā),一進去,雨水就被遮擋了大半,同時陰氣往骨頭縫里鉆,更深的地方,瘴氣彌漫,沒毒,但吸多了肺腑肯定受不了。
腳印開始還能看見,后來因為地面腐草叢生,漸漸就沒了蹤跡。
宋源爭說:“趙哥那么聰明,肯定在前面?!?
江甚卻往左側方看了眼。
那里有一截被折斷不久的樹枝,高度在一米五左右,江甚腦海中浮現(xiàn)出趙樓閱深一腳淺一腳,走過時覺得遮擋,順手擰斷的場景。
“去那邊看看吧?!苯跆忠恢浮?
保鏢掃了一眼就搖搖頭:“不可能?!?
江甚無心解釋,“這樣,我從那里繞一下,反正林子就這么大,我們出口處集合?!?
保鏢皺眉,“可是這……”
“抓緊時間?!苯跽f完就先一步行動。
雖然一路上江甚作用很大,但這種固執(zhí)帶著刺,不被人所喜歡。
保鏢評估一番覺得還算安全:“我們繼續(xù)?!?
雨衣包不住鞋,江甚感覺到雨水攪拌著這片獨有的黏膩,充滿濕重地拖拽他的腳步。
忽的,江甚駐足站定。
利風穿過,在林中拉起尖銳的哨鳴。
一塊長有苔蘚的石頭上能看到半截帶血的手印。
江甚腦子里颶風般刮過很多場景,最后的最后,他將涌上喉間的慌亂重重壓回胸腔,以一種極其穩(wěn)健的步伐走上前。
撥開擋眼的枝丫,寬大的山體映入眼簾,與此同時,角落的山洞嵌入一個刁鉆的角度,如果不認真看,很容易被一旁的林木迷了眼。
江甚沉悶的心跳不可遏制地快了起來。
他輕聲走到山洞旁,幾乎沒發(fā)出任何動靜,然后看到了山洞內正靠著巖壁休息的身影。
趙樓閱的情況實在狼狽,身上的雨衣早被刮沒了,下面的灰色毛衫也破破爛爛,手肘搭在屈起的膝蓋上,能從被撕裂開的縫隙中看到鮮紅的血肉,臉上也多少帶傷,正蹙眉閉眼,透著點不耐煩。
這一刻,江甚重重吐出一口氣,感覺到整個大山的靈氣終于擠入五臟六腑,讓他不用再壓著呼吸。
活著,江甚心想,人活著。
江甚輕輕往前一步,仍舊沒什么聲音,但趙樓閱卻遽然睜眼,扭頭看來,那眼眸中堪稱野性跟原始的森寒將江甚牢牢釘在原地。
在江甚面前,除了第一次見面的些許不愉快,趙樓閱一直是周全溫和的,帶著令人欣賞的痞氣幽默,江甚知道他藏著鋒利,卻沒想到如此攝人心魂。
江甚本能畏懼之余,又生出一絲絲難以說的情緒,游蛇般穿透渾身血液,引得一個輕顫。
“是我?!苯蹰_口。
趙樓閱眼中明顯恍惚了一瞬,好像在這種糟糕境況中聽到江甚的聲音是夢中的事情,隨后他便逐卸了防御,眼中的冷漠土崩瓦解,就那么愣愣盯著。
江甚走到跟前,趙樓閱的目光就一直跟隨。
“你感覺怎么樣?”江甚問道。
趙樓閱沒回答,他很慢地眨了眨眼,原本鋒利的臉部線條都松散出幾分柔和,最后眼一閉,身子一歪,倒下了。
江甚很平靜地將人接住,隨后找了個方便的姿勢,讓趙樓閱靠著自己,開始檢查他的傷口。
外傷大大小小十幾處,江甚包里背了點消毒用品,他挑了最嚴重的四處先處理,想到外面那半截手印,應該是臂彎這處傷口淌血,浸染掌心造成的。
剛處理完,就聽趙樓閱低低喊了句:“江甚?!?
“嗯。”江甚應道。
像是驚夢中一聲短促的囈語,趙樓閱就又沒動靜了。
江甚也沒在意,低頭間注意到趙樓閱干裂的嘴唇,正好包里有瓶水,他擰開直接送到男人唇邊-->>,趙樓閱嘗到了,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
整個人的臉色由此舒展開。
江甚摸了下趙樓閱的額頭,確定沒發(fā)燒,保險起見強行喂了兩顆消炎藥,這才想起聯(lián)系宋源爭他們。
但是耳麥里全是“滋啦滋啦”的響動,江甚嘗試了好幾次,終于確定信號失聯(lián)。
嘩啦——
外面的草木齊刷刷伏倒,又是一陣大雨過境,在幾分鐘的急促后,匯聚成極有節(jié)奏感的白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