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江的秋天,總是來得悄無聲息。前一日還是滿目蒼翠,一場夜雨過后,玉龍雪山的峰巒便被初雪悄然點(diǎn)染,山腰的云杉林也暈開了層層疊疊的金黃與赭紅,像一幅被水浸染的油畫??諝饫锔又遒牟菽練庀?,混雜著古城深處飄來的桂花甜香,宣告著火把節(jié)的臨近。
蘇硯的“云跡工作室”在vr應(yīng)用發(fā)布后,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繁忙。用戶對那款能讓人“穿越時空”體驗(yàn)納西古村落風(fēng)貌的產(chǎn)品反響熱烈,工作室的電話幾乎被打爆,來自全國各地的合作邀約如雪片般飛來。蘇硯帶著團(tuán)隊,正緊鑼密鼓地籌備下一個項目――關(guān)于茶馬古道的沉浸式互動體驗(yàn)。她的眼中,重新燃起了那種專注而明亮的光芒。
陸時衍的《法理與人情》再版后銷量穩(wěn)步攀升,但他依舊婉拒了大部分高校和機(jī)構(gòu)的講座邀請,只選擇性地參與幾個線上論壇。他將更多時間留給了書房里那本正在構(gòu)思的第二本書,以及院子里那個時常望著雪山出神的蘇硯。
阿哲的攝影工作室在“雙十一”推出了“全家福”拍攝套餐,生意火爆。他帶著徒弟小楊穿梭于古城街巷,為來自五湖四海的家庭定格溫馨瞬間。林琛則成了工作室的“大管家”,財務(wù)、行政、合同審核,事無巨細(xì),都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條。閑暇時,他依舊會去小畫室畫畫,畫布上不再是冷峻的線條,而是充滿了暖意的日常――阿哲舉著相機(jī)的笑臉,蘇硯在梨樹下看書的側(cè)影,還有陸時衍沉思時微蹙的眉頭。
阿黃早已成為家中的“一員”,它不再對每個陌生人都吠叫,學(xué)會了分辨善意與惡意。它最喜歡的事,便是趴在院門口的陽光里,看著團(tuán)團(tuán)和小團(tuán)子在梨樹上追逐光斑,或是跟著阿哲去集市“巡視”。
一切,都平靜而美好。
然而,陸時衍卻發(fā)現(xiàn),蘇硯最近總在深夜醒來。她會輕撫床頭柜上她與父母的合影,一坐便是許久。那眼神里,不再是單純的思念,而是一種難以喻的憂慮。
“是在擔(dān)心工作室?”晚飯后,陸時衍終于忍不住問。
蘇硯正整理項目計劃書,聞指尖微頓:“不是,工作室很好?!?
“那是阿哲惹你煩心了?”陸時衍又問。
阿哲立刻從相機(jī)后探出頭:“嫂子,我最近可乖了!”
蘇硯笑了笑,放下文件:“是我在想……陸時衍,你不覺得我們的生活太完美了嗎?平靜得像一場不愿醒來的夢?!?
陸時衍握住她的手:“你是怕夢會醒?”
蘇硯沒說話,但眼中的情緒已說明一切。陸時衍將她攬入懷中:“別怕,無論夢境還是現(xiàn)實(shí),只要我們在一起,就沒什么好怕的?!?
阿哲撓了撓頭,一臉不解:“你們在說什么悄悄話呢?”
陸時衍笑著拍了拍他的肩:“你不用懂,只要記住我們是家人,永不分離就好?!?
阿哲似懂非懂地點(diǎn)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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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后,平靜被一位不速之客打破。
那天下午,陸時衍正在書房修改第二本書的提綱,忽聞院外傳來汽車引擎聲。他走到窗邊,見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門口,一個穿西裝的男人正與蘇硯交談。
陸時衍心頭一緊,快步走出書房。
“陸律師,久仰?!蔽餮b男人露出職業(yè)化的微笑。
陸時衍認(rèn)出他是曾在慈善晚宴上與自己競拍莫奈畫作的人。
“你是?”陸時衍故作疑惑。
“鄙人趙啟明,周明誠先生生前的朋友?!蹦腥诉f出名片。
陸時衍神色一冷:“周明誠已死,我們與他無話可說?!?
趙啟明不以為意,從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周明誠先生在獄中立下遺囑,將名下一處房產(chǎn)留給蘇小姐?!?
他將文件遞給蘇硯。蘇硯翻開一看,竟是周明誠將城郊一棟別墅留給她的遺囑復(fù)印件。
“這不可能!”蘇硯震驚,“我與他勢不兩立,他為何將房產(chǎn)留給我?”
“我僅是傳話,”趙啟明聳肩,“周明誠說,別墅里有你想要的東西?!?
“什么東西?”蘇硯追問。
趙啟明搖頭:“他只說,你去了便知?!?
陸時衍目光銳利:“你究竟是誰?”
“律師,受人之托?!壁w啟明微笑。
“他為何不來?”陸時衍問。
趙啟明笑容斂去:“因?yàn)樗桓??!?
說完,他轉(zhuǎn)身驅(qū)車離去。
蘇硯拿著遺囑,手微微發(fā)抖:“陸時衍,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陸時衍接過遺囑撕得粉碎:“別理他,定是周明誠的圈套。”
“可他說別墅里有我想要的東西……”蘇硯眼中滿是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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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晚,蘇硯又做噩夢。她夢見自己走進(jìn)那棟別墅,滿屋灰塵蛛網(wǎng),周明誠坐在二樓房間對她笑:“你想要的東西,在這里?!彼钢约旱男呐K。
蘇硯驚醒,滿頭大汗。陸時衍抱住她:“別怕,只是夢?!?
但那份遺囑已在蘇硯心中種下不安的種子。接下來幾天,她愈發(fā)沉默,常獨(dú)自坐在院中望著雪山發(fā)呆。
陸時衍看在眼里,終于對她說:“我們回去吧,去那棟別墅,看看周明誠到底想干什么?!?
蘇硯驚訝:“你不是說那是圈套嗎?”
“無論是圈套還是陷阱,總要面對,逃避不是辦法?!标憰r衍目光堅定。
蘇硯心中感動,點(diǎn)頭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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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將阿哲和兩只貓留在麗江,返回城里。
城里的空氣渾濁,高樓遮天,車水馬龍的喧囂讓蘇硯極不適應(yīng)。他們直奔城郊半山腰的別墅。
別墅歐式風(fēng)格,因年久失修顯得破敗。鐵藝大門掛著生銹的鎖,陸時衍用鉗子剪斷鎖,推開大門。
院內(nèi)雜草叢生,落葉滿地。別墅門窗緊閉,窗簾嚴(yán)實(shí),像沉默的巨獸。
蘇硯心生不安:“陸時衍,我有點(diǎn)怕。”
陸時衍握緊她的手:“別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