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蓮山之巔。
云海翻涌間,百余名弟子肅立于蓮云殿前的青石廣場。
男弟子青衫佩劍,腰間符囊隨風輕擺。女弟子白袍勝雪,手中長劍劍穗如流云垂落。山風掠過,道袍獵獵,卻無人挪動半分。
白鶴真人負手立于九級玉階之上,寬大的白袍在晨光中泛著淡淡金輝。他神色凝重,目光環(huán)視掃過臺下眾人。
“青蓮教逆賊猖獗,以邪丹蠱惑蒼生,欲亂我蓮山根基!”聲如黃鐘大呂,回蕩在蓮云殿前,“彼輩妄圖玷污我蓮花觀三百年道統(tǒng),此等行徑——”
"當誅!"
不待真人說完,臺下已響起雷鳴般的應和,群情激昂。
“愿隨真人,誅賊護道!”
“青滌蕩妖氛,正我道統(tǒng)!”
“蓮山百年清譽,豈容逆賊玷污!”
聲浪如潮般匯成一股激昂的氣勢,回蕩在蓮云殿前,驚起滿山棲鳥。檐角垂落的銅鈴也隨進軍的號角,叮叮咚咚響成一片。
白鶴真人袖中手指微動,掐了個"鎮(zhèn)山訣"。但見一縷紫氣自他指尖升起,化作蓮花狀籠罩整座廣場。數(shù)百人的怒吼在這道韻加持下,竟凝成實質(zhì)般的音浪,震得云海翻騰不休。
這一刻,蓮花觀三百年積淀的底蘊,在這沖霄氣勢中顯露無遺!
......
然而,蓮山之巔。
蓮花道君凌空而立,腳下云海翻涌如雪。他垂眸望著殿前慷慨激昂的白鶴真人,目光平靜如水,不起半分波瀾。
山風掠過他素白道袍的袖口,露出腕間一串褪色的青玉念珠——那是三百年前青蓮觀尚未并入時,蓮山所贈的舊物。
此刻他心中所慮,并非山外叫囂的青蓮教眾,而是蓮山內(nèi)部那道早已潰爛的暗傷。前夜與朱玲那場對弈,黑白棋子間三兩語的試探,便讓他看清了這潭渾水下的暗流。
“林少衡不過是個引子...”道君指尖輕撫念珠,觸到其中一顆的裂痕。當年并入蓮花觀的青蓮余孽,竟似這串念珠般,表面圓融,內(nèi)里早已布滿暗紋。
想到這,道君忽然輕笑出聲:“妖人說得不錯。傳道易,渡世難。三百年香火,終究暖不熱某些人的冷骨。人心這東西,真是可笑,可笑?!?
他轉(zhuǎn)頭望去,遠處小蓮鎮(zhèn)的輪廓在晨霧中若隱若現(xiàn),“也罷,有些人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
轉(zhuǎn)眼就天亮了。天邊泛起魚肚白,晨霧籠罩著棲云峰下的密林。
獨孤行帶著朱玲、章文成、云舒和其余儒生下了山,尋了處隱蔽的密林暫時落腳。為免驚著這些讀書人,他特意拍了拍玉簪,示意小四藏在地底,別隨便冒頭。
獨孤行站在一棵老松下,余光掃過身后這群青衫儒生——雖個個身負文氣,可腰間佩劍的穗子卻都十分嶄新??梢娺@些讀書人大多沒經(jīng)歷過真正的廝殺,所以一開始,獨孤行并不認為他們能派上用場。
更何況,他們只聽章文成的。
“朱玲姐,你們就在藏身在這林子里。”獨孤行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對眾人說,“若是見著條四腳蛇竄出來...別驚訝,那是我的朋友?!?
獨孤行剛準備離開,衣袖卻被一只手輕輕拉住。他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拉住他的人是朱玲。林間漏下的天光在她眸中碎成點點金芒。
松針簌簌落在兩人之間,獨孤行也猜到了,朱玲這是看穿了他編的蹩腳故事。
“獨孤行,我要聽句實話。”
獨孤行嘆了口氣,試圖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坦然一些:“朱玲姐,你不信我嗎?”
“我當然信你,但我也知道你在撒謊。獨孤行,你瞞不住我的?!?
獨孤行揉了揉眉心,朱玲不愧是暗探出身的,果然看出了端倪。他苦笑了一下,猶豫再三也只是說道:“朱玲姐,我現(xiàn)在沒法跟你說清楚詠梅在哪兒,但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把她帶回來的。”
朱玲凝視他許久,直到確認那雙眼睛里沒有半點虛浮的影子,才緩緩松開指尖。
“好。那你告訴我,你要去哪?”
“嗯...我要去取回點東西?!?
“嗯...我信你這一回。你去吧,路上小心?!?
“你也是?!?->>
獨孤行輕輕應了一聲,便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鉆進密林,背影很快消失在霧氣之中。
他前腳剛走,朱玲身后忽地鉆出個身影,是個小師妹,五官端正,若要形容長相,那就是春日里的融冰,冷艷而秀麗。
陸硯秋抱著本泛黃的《南華經(jīng)》,面無表情。
“那個木頭似的家伙,憑什么讓詠梅師姐這么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