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慕容恪如同幽靈般在柔然后方縱橫捭闔,不斷撕咬其脆弱補給線的同時,朔方軍鎮(zhèn)的核心,也是此次柔然南侵首要目標的——云中郡城,其攻防戰(zhàn)已然進入了最為慘烈和關(guān)鍵的階段。
郁久閭吳提在得知后勤遇襲,后方不寧的消息后,又驚又怒。驚的是魏軍援兵竟然如此之快,且行動如此詭秘大膽,直接威脅到了他的命脈;怒的是慕容恪如此囂張,竟敢在他大軍后方如此肆無忌憚。他深知,必須盡快拿下朔方重鎮(zhèn),尤其是云中郡城,才能打通南下的通道,獲取城中的囤糧補給,并穩(wěn)定因后勤受挫而開始浮動的軍心。因此,他徹底放棄了最初的圍困消耗策略,不顧傷亡,驅(qū)使著各部族聯(lián)軍,對云中郡城發(fā)起了晝夜不停的、如同潮水般的猛攻。他要用這座城市的陷落和守軍的鮮血,來洗刷慕容恪帶給他的恥辱,并警告所有敢于反抗他的人。
云中城下,已然是一片人間煉獄的景象。柔然騎兵放棄了他們最擅長的騎射騷擾,紛紛下馬步戰(zhàn),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接著一波,無窮無盡地涌向那高大而堅固的城墻。他們扛著簡陋的云梯、粗重的撞木,發(fā)出野獸般的嚎叫聲,踩著同伴的尸體,瘋狂地沖向城墻。城上城下,箭矢如同飛蝗般遮天蔽日,帶著刺耳的尖嘯聲,密集地傾瀉在城頭,死死地壓制著守軍的行動,垛口上插滿了箭支,如同刺猬一般。巨石、滾木如同雨點般落下,將攀爬的柔然士兵砸得筋斷骨折,慘叫著跌落城下,但后面的人立刻又悍不畏死地填補上空缺。
城墻之上,朔方都督董閏親臨一線指揮。他身披重甲,手持佩劍,須發(fā)皆已染上烽煙與血污之色,原本剛毅的面容更顯滄桑,但眼神卻依舊銳利如鷹。他沉穩(wěn)地行走在城樓之間,大聲呼喝著,調(diào)配著兵力,填補著防線的漏洞。守軍將士們在他的指揮下,依托著加固過的垛口、聳立的箭樓以及城墻后方搭建的木質(zhì)戰(zhàn)棚,用弓弩、滾木、擂石、煮沸的金汁(糞便、尿液等混合物)頑強地還擊。每一個垛口后面,都是血戰(zhàn)的身影;每一段城墻上,都在進行著生與死的搏殺。
但柔然人實在太多了,攻勢一波猛過一波,仿佛永無止境。許多地段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險情,守軍傷亡也在持續(xù)增加,疲憊和壓力如同沉重的枷鎖,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傷員被簡單地包扎后,只要還能動,就掙扎著回到戰(zhàn)斗崗位。陣亡者的遺體被迅速抬下,空缺立刻由預備隊補上。城內(nèi)的民夫冒著箭雨,艱難地將守城物資運送上城。
都督!東門敵軍已攀上城頭!王校尉正率親兵搏殺,缺口太大,請求支援!
報——!北面三號箭樓被敵軍火箭引燃,火勢蔓延,急需人手滅火!
西門敵軍集中了數(shù)十架云梯,攻勢兇猛,滾木擂石快耗盡了!
壞消息如同雪片般不斷傳到董閏這里。城墻在顫抖,喊殺聲、慘叫聲、兵刃撞擊聲、火焰燃燒的噼啪聲混雜在一起,刺激著每個人的耳膜。董閏知道,最關(guān)鍵的時刻到了。城墻一旦被突破一點,就可能引發(fā)全線崩潰。他深吸了一口帶著濃烈硝煙和血腥味的空氣,對身旁渾身浴血的傳令兵厲聲道:傳令!各重型炮位,按預定諸元,覆蓋射擊城下三百步至五百步區(qū)域!虎蹲炮隊,對準攀城之敵最密集處,自由轟擊!讓這些不知死活的胡虜,好好嘗嘗咱們‘鎮(zhèn)山河’的厲害!
命令被聲嘶力竭地傳遞下去。分布在城墻各關(guān)鍵節(jié)點以及城內(nèi)特意壘起的高臺上的重型鎮(zhèn)朔炮炮位,早已裝填完畢的炮手們,立刻根據(jù)早已測算好的射擊諸元,調(diào)整好沉重的炮身和射角。負責點火的炮手,手中緊握著火把,眼神死死盯著揮動的令旗。
隨著董閏所在中軍位置那面紅色令旗猛地揮下——
轟!轟!轟!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