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鴉”艱難地搖了搖頭,額頭滲出冷汗:“太亂了,而且被‘寂靜’和‘腐朽’兩種力量沖刷過,就像一幅畫被潑了墨又淋了酸……線索斷在這里。不過……”她指了指黑洞下方深不見底的黑暗,“主要的‘拖拽’和‘能量沉墜’感,是指向下面的。下面有東西,可能是地下河道,也可能是更古老的建筑結構?!?
黑洞如同怪獸張開的巨口,散發(fā)著陰冷潮濕的氣息和隱約的水聲。下面通往何處?是否真的連接著那座遺跡的“側后門”?
下去探查?風險太高。下面情況不明,可能埋伏著敵人,也可能充滿遺跡泄漏的“回響之毒”或其他致命危險。而且,距離“永寂沙龍”的拍賣會只剩下不到四天了,他們需要時間準備。
尼克萊看著那深不見底的黑洞,又看了看手中微微發(fā)熱的掛墜和那塊染血的奇異布料,眼神劇烈掙扎。理智在尖叫,警告他不要冒進。但情感在灼燒,維克多、陳維、艾琳、巴頓……每一張面孔都在黑洞的黑暗中浮現(xiàn),仿佛在無聲地呼喚。
最終,他狠狠咬了咬牙,強迫自己收回目光。
“撤。”他的聲音沙啞,帶著壓抑的痛苦,“標記這個地點。把布料和晶屑樣本小心收好。我們回去。”
“頭兒?”“鷹眼”有些不甘。
“下面可能是絕路,也可能是陷阱。我們不能在情報不全、準備不足的情況下,把所有人都賠進去?!蹦峥巳R轉身,不再看那黑洞,“當務之急,是四天后的拍賣會。‘沙龍’的邀請不會無緣無故。那里,可能有我們急需的‘鑰匙’――打開這團亂麻的鑰匙,或者……打開那扇‘門’的鑰匙。”
他握緊了拳頭,指甲幾乎掐進掌心?!暗诟皶?,我們需要‘偽裝’。不僅僅是外表,還有身份、目的、甚至……‘氣味’?!兰派除垺皇巧铺茫覀儽仨氉屗嘈?,我們‘值得’被邀請,也有能力‘支付’代價,同時……不能暴露我們真正的軟肋和目的?!?
三人悄然撤退,沿著來路返回。天色漸明,灰白的光線艱難地穿透云層,給這片工業(yè)墳場涂抹上更加荒涼死寂的色彩。
回到臨時營地,“地聽師”報告后續(xù)監(jiān)聽無異常?!芭褪币琅f沉默佇立。
尼克萊將發(fā)現(xiàn)的情況快速分享,然后攤開那塊染血的布料和收集的暗藍色晶屑。“‘渡鴉’,全力分析這些殘留的能量性質和可能的來源?!椦邸?,你負責根據這塊布料的材質和徽記,結合我們掌握的所有古籍和秘密記錄,查出它可能的出處和關聯(lián)勢力。‘地聽師’,繼續(xù)監(jiān)控那個黑洞區(qū)域,但有異常不要輕舉妄動,優(yōu)先記錄和匯報?!褪瑱z查我們所有裝備,確保赴會時萬無一失。”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每一名隊員疲憊卻堅毅的臉?!爸劣趥窝b……我們需要一個合適的‘身份’。一群追尋失落古代‘星象遺物’的狂熱收藏家兼?zhèn)虮绾??對‘守夜人’和北境帝國遺跡有興趣,手頭有硬通貨,也有些見不得光的門路,愿意為‘珍品’冒險和支付高價……這個角色,應該能引起‘沙龍’的興趣,也能解釋我們對某些信息的渴求?!?
“需要‘硬貨’撐場面?!薄苞椦邸碧嵝眩肮饪孔煺f不行。我們手頭真正夠分量的古物不多,而且大多與同盟有關,不能露?!?
尼克萊從懷中取出那枚暗金色的“引蜂鳥”,眼神幽深:“這就是我們的‘敲門磚’和一部分‘硬貨’。‘永寂沙龍’的信物本身,就是價值和資格的證明。另外……”他看向“渡鴉”,“把我們上次在南部邊境‘處理’那批走私犯時,截獲的那幾件說不清來歷、但能量反應奇特的‘小玩意兒’帶上。還有,我私人收藏的那塊‘厄難水晶’碎片也帶上。雖然危險,但足夠‘珍奇’?!?
“頭兒,那碎片太不穩(wěn)定了!”“渡鴉”驚呼。
“所以要小心保管,作為最后的‘籌碼’?!蹦峥巳R語氣堅決,“拍賣會就是一場戲。我們要演得夠像,夠狠,夠神秘。讓‘沙龍’和所有與會者,都把注意力放在我們‘想要’的東西上,而不是我們‘真正’想要的人。”
接下來的三天,在高度緊張和縝密準備中度過。他們仔細研究了哀悼鐘樓的古老結構圖和周邊環(huán)境,規(guī)劃了數(shù)條進入和撤離的路線。準備了符合“狂熱收藏家兼?zhèn)虮鄙矸莸姆b、配飾、甚至特意模仿了某種混合了邊境口音和黑市俚語的說話方式?!岸渗f”加班加點,利用她的能力,為幾件充當門面的“古物”偽造了至少短時間內足以亂真的能量印記和歷史滄桑感。
尼克萊則反復摩挲著那塊染血的布料和“老煙囪”的掛墜,試圖從中解讀出更多信息。布料上的徽記,經過“鷹眼”不眠不休的翻查,終于在一本極其冷僻的、關于古代星象教派分裂的殘卷中,找到了一個類似的變體記載――“緘默星辰會”,一個傳說中在“守夜人”組織因“寂靜革命”而分裂后,堅持更加保守、隱秘、甚至不惜采取極端手段保存“火種”和秘密的支派。這個發(fā)現(xiàn),讓那伙“生面孔”的身份更加撲朔迷離。
第四天傍晚,血月如期升起,只是被厚厚的云層遮擋,只透出一圈朦朧的、不祥的暗紅色光暈。
哀悼鐘樓孤零零地矗立在舊城區(qū)邊緣的荒草叢中,殘破的尖頂指向血色天穹,像一根刺向天空的、銹蝕的斷矛。
尼克萊四人已經改頭換面。他粘上了灰白的假胡須,戴上了一只遮住左眼的單片水晶眼鏡(鏡片后有微光閃爍,是簡易的觀測符文),穿著用料考究但風格老舊的墨綠色旅行外套,手中掛著一柄鑲嵌著不知名獸骨、實則是隱藏武器的精致手杖?!苞椦邸卑缱骶返谋gS,臉上多了一道新鮮的“刀疤”,眼神兇戾?!岸渗f”則是神秘的女伴兼鑒定師,一身暗紫色長裙,面紗遮臉,只露出一雙仿佛能看透虛實的眼睛?!芭褪弊鳛槌聊牧κ考嫫蛷模持薮蟮男心?,里面是他們準備的“硬貨”和應急裝備。
他們如同四縷幽魂,在血月暗淡的光線下,悄然接近了哀悼鐘樓腐朽的大門。
門口沒有任何守衛(wèi)。只有門楣上,一只石刻的、眼神空洞的滴水獸,在月光下投出長長的陰影。
尼克萊深吸一口氣,從懷中取出那枚暗金色的“引蜂鳥”。無需他操作,蜂鳥在接近鐘樓的剎那,紅寶石眼睛自動亮起微光,翅膀開始緩慢振動。
“嗡――”
熟悉的震顫。蜂鳥喙部射出淡銀色光線,在空氣中勾勒出那個扭曲的、向內旋轉的殘缺符號――與掛墜曾顯示的符號核心部分,驚人地一致!
符號一閃,沒入厚重的木門。
“吱呀――”
令人牙酸的聲音中,塵封不知多少年的鐘樓大門,向內緩緩打開一道縫隙。里面是比外面更加濃郁的黑暗,和一股陳年灰塵、潮濕石頭、以及某種難以喻的、仿佛無數(shù)低語被強行凝固后的冰冷氣息。
尼克萊看了一眼身后的同伴,點了點頭,率先邁步,踏入了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之中。
手杖點地的聲音,在空曠死寂的鐘樓內部回蕩,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孤獨。
偽裝已然就位。
戲幕,即將拉開。
而他們并不知道,在觀星室的陰影里,有多少雙眼睛正在等待著“演員”登場,更不知道,今晚拍賣的“標的”中,究竟隱藏著何等驚人的秘密,又將把他們引向怎樣的命運岔路……
就在四人身影完全沒入鐘樓黑暗,身后大門無聲關閉的瞬間,走在最后的“磐石”背上的巨大行囊里,那枚被小心封存的、尼克萊私人收藏的“厄難水晶”碎片,毫無征兆地、透過層層隔絕的防護,散發(fā)出一股極其微弱、卻讓行囊內其他幾件“古物”的能量印記瞬間紊亂、甚至出現(xiàn)消散跡象的詭異波動。波動一閃而逝,快得連近在咫尺的“渡鴉”都只是感到一絲心悸,以為是鐘樓內本身的環(huán)境壓力。
但在鐘樓更高層,某間完全黑暗、沒有任何光線的密室里,一個一直靠在墻邊、仿佛與陰影融為一體的修長身影,卻忽然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手指?;\罩其面部的兜帽陰影下,似乎有兩道比黑暗更加深邃的目光,穿透了層層樓板,落在了下方剛剛進入的尼克萊一行人身上,更準確地說,是落在了“磐石”背后的行囊上。
一個低沉得仿佛來自地底深淵的、略帶一絲玩味的聲音,在絕對的寂靜中響起,只有發(fā)聲者自己能聽見:
“哦?有趣的‘雜質’……竟然帶著‘搖籃’的……‘回響’碎片?雖然微弱到近乎消亡……但‘氣味’……不會錯?!?
“今晚的‘貨單’……或許可以臨時……增加一項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