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端菜的端菜,倒酒的倒酒,不一會兒席面便豐滿了起來。
“何局,我敬您一杯,呵呵呵,您不知道今天那米蟲的樣子,真是太讓人痛快了!”公安局主抓刑偵的副局長索留睿端著酒杯,一臉得意的向何進鐘匯報道。
何進鐘的臉上同樣帶著笑容,但是他的心里并沒有太多的喜悅。盡管這件事情他是在事后才知道的,但是依照他對索留睿的了解,這件事情的背后究竟隱藏著什么,他能猜出個大概。
不過他并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看向索留睿。雖然現在他依舊坐在最中間的位置上,索留睿等人對他的態(tài)度也是熱情依舊,但是心里卻像被馬蜂蟄了一下似的:在位置上和不在那個位置上是不一樣的!好在何進鐘是個城府極深的人,哪怕心里再不舒服,也只是娓娓道來,讓人覺得波瀾不驚。能做到這一點,連何進鐘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的養(yǎng)氣功夫了。
以往他能夠俯視索留睿等人,并不是因為他比索留睿他們智商高,有威信,那是因為當時他是局長,處在一九鼎的位置上。盡管他現在也是局長,但是科技局跟公安局的含金量不同,份量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的。毫不夸張的說,在大多數人眼里,他這個科技局局長還比不上羅常明這個交警支隊的一把手呢。
何進鐘端起酒杯和索留睿象征性的碰了碰,索留睿一仰脖把杯子里的酒喝得涓滴不剩,然后笑著對何進鐘道:“今天看守所的老張匯報的時候,那米蟲正在辦公室里給我們幾個開會,聽到老張的匯報,臉色登時都綠了,像是死了親爹似的!”
“那孫子的膽子還真是小,就他那熊樣,還想當咱們局的一把手?他娘的,就算有人給他撐腰,他也當不成!”
索留睿說到這里,好似感到了什么,他朝著何進鐘看了一眼,然后帶著一絲討好的道:“咱們羅南市公安局要想安穩(wěn)下來,還得讓您何局長來坐鎮(zhèn),哪能隨便揪過來一只猴子,隨便綁上一根韁繩,就能駕轅呢?!?
索留睿的話,說得無比的懇切,但是越是這樣,何進鐘越能夠看穿他的心思。他何進鐘是不可能再殺個回馬槍,再回到公安局里去了,就算是這件事情能讓那位王書記感到壓力,也絕對不會讓他回到公安局,畢竟朝令夕改的事情,那根本就不可能。
這個道理索留睿懂,在座的人也都懂。心照不宣之下,這些人都是笑而不語,卻沒有人對索留睿的話隨聲附和。倒不是怕因為自己當不成而傷了自己的面子,他們怕的是說的太過于熱情,被索留睿給記恨在心里了。
人最不舒服的事情之一,就是自己明明還活著,但是以往對自己恭維有加,恨不能整天給自己系鞋帶倒夜壺的人,堂而皇之的不把自己當成一盤菜了。經歷了從公安局到科技局這場變故之后,何進鐘自詡自己已經修煉到自甘淡泊、隱忍為先了,但是,他畢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因此,對于這些老部下細微的變化,盡管臉上裝作漫不經心,但是心里卻是難受得很。
“這種事情,處理一兩個人就是了,動不了那姓米的筋骨?!焙芜M鐘冷聲的潑冷水道。
索留睿的笑容,依舊沒有什么變化,雖然他表面上還是對何進鐘尊敬有加,但是實際上,卻已經不把這位已經退到了科技局的何進鐘放在眼里了。
政治是不講真才實學的,政治講的是圈子和權謀。這段經典的理論,索留睿是從一本《政治厚黑學》里看到的。乍一看到這套理論,索留睿覺得很新鮮,但是晚上躺在床上想想,理論聯(lián)系實際,覺得這種觀點蠻有道理的。
就沖著這個,何進鐘在羅南市,或者是在公安系統(tǒng),只要
王子君不調走,何進鐘是不可能有什么出頭之日了!有哪個領導愿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安插一個眼中釘呢?看來,何進鐘從公安系統(tǒng)的政治舞臺上黯然謝幕,倒是給了自己一個登臺出演的機會。
有了這番頓悟之后,索留睿心里就有些興奮,摩拳擦掌的想要努力一把。有一天跟他的一個貼心朋友喝酒,朋友熱心的幫他分析了一下目前他在公安局的處境,講了一個段子。說的是大凡有能力卻沒權力的人,級別提不上來的原因大致有三條:一是像寡婦睡覺,上邊沒人;二是像小姐睡覺,上面總換人;三是像跟自家老婆睡覺,總是自己人搞自己人,把時間跟精力都浪費到內耗上了!
朋友的這個段子既形象又幽默,當時把索留睿弄得捧腹大笑?;貋碇螅髁纛I羁谭此剂俗约?,覺得依照他的自身條件,坐上這個一把手的交椅還是大有希望的。
別的不說,就說目前自己和那幾位的聯(lián)系,比起何進鐘要密切多了,更何況陸書記雖然沒有吐口,但是那用意卻是不而喻的,對自己接任公安局長的位置,已經用默許表示了他的態(tài)度了。
不反對就是支持,有些事情并不需要領導親口許給你的。
“何局長,這件事情米蟲要想輕松過關,那可不容易喲。我從公安廳的同學透露,廳里對這件事情十分重視,要派聯(lián)合調查組來咱們市里面調查這件事情的始末,而且聽說袁廳長對這件事情大為不滿,拍了桌子,要求趙軍皓廳長一定要認真調查,嚴格處理?!?
省公安廳的反應,讓何進鐘愣了楞。在他的感覺之中,公安廳對這件事情的反應實在是有點情緒過激了,認真調查,嚴格處理,這里面究竟是什么意思,他還是能夠品位的出來的。
就在他沉吟的時候,坐在索留睿身邊的種長善卻輕輕地笑了笑道:“何局長,袁廳長對您的工作可是一直贊賞有加呢?!?
腦子輕輕跳了一下的何進鐘,頓時明白了過來。省廳領導之所以會反應如此強烈,并不是因為一個犯人的自殺,更不是這里面究竟存在著什么漏洞。
真正讓袁廳長憤怒的是,在自己這件事情上,王書記根本就沒有考慮公安廳的意見就把自己給拿下了。雖然自己歸屬羅南市管理,但是在業(yè)務上,省公安廳卻是有指導的權利。而且隨著公安工作的專業(yè)性,再加上省廳袁廳長在工作上的強勢作風,全省十九個地市的公安局長任命,公安廳都在進行干預,并且在很多地方,還取得了主動。
雖然不是沒有意見不同的時候,但是大多時候,都是商量著解決。而現在王子君打著重點培養(yǎng)的旗號把自己給拿了下去,已經觸動了袁廳長敏感的神經,與其說這調查組是來調查這件事情,還不如說是袁廳長和王子君的一次碰撞。
看著得意洋洋的索留睿,何進鐘更是感到一陣的悲哀。自己的下臺居然成了給他人鋪路搭橋的墊腳石了,這讓他心里怎么能高興起來?
心中雖然不舒服,但是何進鐘畢竟是一個人物,他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既然自己現在壓不住索留睿了,那就得搞好和索留睿的關系。
在沉吟了瞬間之后,他就笑著道:“袁廳長既然有了這個念頭,那索局,你可得好好表現表現了,另外趙廳長那里,你一定要陪好。”
說到這里,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接著道:“當年我在學校上學的時候,趙廳長就是我們學生會的主席,他這次來咱們羅南市,我這個老同學肯定得盡一下地主之誼?!?
索留睿臉上的笑容,變得越加的真誠了起來,他一邊拿起酒瓶給何進鐘倒酒,一邊笑著道:“何局,您這句話說得我老索有點無地自容了。當年跟您搭班子擱伙計的時候,我就給您說過,我是您的兵,那就永遠是您的兵,您讓我拉套容易,駕轅不行,在我看來,咱們羅南的公安局長,無可替代,非您莫屬!”
對于索留睿的諂媚,何進鐘不信,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相信,但是他們一個個臉上卻露出了激動的神情。特別是何進鐘,更是站起身來拍著索留睿的肩膀道:“老索,你這話說的情真意重,真讓哥哥我倍受感動啊。但是呢,你老弟的能力強,眼下又是一個大好時機,關鍵時刻,你可不能裝熊!我自己的情況自己清楚,就算那位向袁廳長服了軟,也不可能再讓我上去了?!?
“但是老弟你就不一樣,你不是他那一派的人,而且在咱們市公安隊伍里面,也比較有威望。袁廳長能看重你,下邊又能遂民心、順民意,這就是一股助力,你要是不把握住的話,到時候后悔莫及,也對不起咱們這一大幫兄弟??!”
何進鐘像動了真感情一般,一只手端起酒杯,一邊沉聲的說道:“老索,咱們兄弟是什么感情?就剩穿一條褲子了!你說,你來當這個公安局長,和我當有什么區(qū)別呢?難道說你當了這個一把手,你哥我說話就不算數了么?”
看何進鐘說得兩人一副肝膽相照的模樣,種長善心中暗暗冷笑,心說何局長你還真是說對了,等索留睿當上公安局長的話,你說的話連個屁響都沒有了!不過這種事情,他明白,他相信在場的應該都明白,越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東西,越是需要懵懂來掩飾的。
“何局,哥,你放心,茍富貴,勿相忘。從今往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誰要是敢不給哥哥面子,那就是不給兄弟我面子,他娘的,我看在羅南市,有誰敢不給咱們兄弟面子!”和何進鐘碰了一杯的索留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來了酒勁,豪情萬丈的對何進鐘嚷道。
幾個人的酒杯,再次碰在了一起。看著這酒杯,何進鐘的心中充滿了矛盾。盡管他對索留睿接任公安局長思想上有疙瘩,但是心中還有些忐忑,那就是在這場無聲的掰腕子之中,王書記真的會輸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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