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驥關(guān)外烽火燃,鐵衣百戰(zhàn)壽數(shù)短。墨云連山壓城日,伶人獨舞花房暖。
兩年前,此謠盛傳于玉軫國,當(dāng)時北幽兵馬壓境,兵鋒直指玉軫國的國塹騰驥關(guān)。覆國之日似近在眼前,玉軫國都內(nèi)人心惶惶,而玉軫皇帝卻在大興土木建造宮殿,宮殿之內(nèi)含四季風(fēng)光,又植四國百花于其中,世人稱之為花房。
當(dāng)時戰(zhàn)報入京紛飛如片雪,玉軫皇帝一紙圣諭,卻是在招國中某位極善舞木偶戲的伶人入宮表演。
圣諭一出,舉國嘩然,有玉軫志士做此謠以諷玉軫皇帝荒唐無道。此謠流傳甚廣,一度傳到了前線官兵的耳中。戰(zhàn)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玉軫將士二十年來死傷何止百萬,玉軫青壯近乎死絕,如今多少鐵衣枯冢之下埋著的不過是剛剛及冠的少年!還在前線苦苦抵御北幽軍隊的玉軫官兵差點就要兵變。
而最讓玉軫皇帝恐懼的是,玉軫北部一座山上,忽有天雷驚世俗,百姓皆是天罰將至。
于是玉軫皇帝找后來的天下書三慕容懷柳代筆寫了一封罪己詔,詔書中卻稱那伶人修為高深,自己是受那伶人蠱惑,幸有柳大將軍忠魂護(hù)佑才得以清醒,如今已將那伶人處死,花房前殿改作英靈殿,立玉碑以奠玉軫萬千忠魂,植百花以祭之。
在玉軫國,有幾個字是最能安撫官兵情緒的,柳大將軍,即便柳氏全族就是被當(dāng)今圣上滅的門。
如此一番折騰下來,士卒們的情緒總算得以平息,那天雷也不再有動靜,連北幽軍隊也終于退去,一切看似又回到了過去的平和。
至于后來,那歌謠為何不再流傳,那伶人為何不見尸首,那志士為何銷聲匿跡?
玉軫各郡各縣,再有傳此謠者死,重者配送西錚囚園。
午時三刻的午門,那死囚早在臨刑前就沒有了氣息,蓬頭垢面下,誰還認(rèn)得那是位憂國憂民的志士?
而在國都大門口,有一個小姑娘攙扶著一個似乎瘸腿的老者,一路出了國都,離了玉軫,進(jìn)了北幽。
一路上,小姑娘默不作聲,只有老者開口與人交流。
那極善舞木偶戲的伶人,便是指牽師。
陰陽橋陣中,第二春秋緩緩睜眼。
方才所見,便是尤霽的記憶。
此間雖琴音,此陣卻是第二春秋親手布設(shè),如今他正坐陣中,那尤霽身陷陣內(nèi),因而得以窺見尤霽記憶的一角。就如同那夜他以琴音窺探到了奠匠的記憶一般,只是那尤霽修為更高,以及陣法終是不如琴音攝人心魄,因此,他能窺見的記憶相當(dāng)有限。
不過,至少知道了尤霽的由來,那位老者就是尤霽的人偶吧,老者的聲音,應(yīng)該是出自少女的腹語。
“叮!”
鐵槍撞上了身軀,卻發(fā)出了一聲金鐵交鳴的聲響,少女掌控下的老者,身軀似乎是以異木所造,堅硬無比,除卻方才硬擋陳歸塵蓄勢正足的一擊外,老者的軀體上幾乎沒有太多損傷。
一條條絲線自少女指尖纏上了老者的身軀,尤文的每一處關(guān)節(jié)都在少女的驅(qū)使之下抵擋著陳歸塵的鐵槍。
這老者哪里還是少女所謂的爺爺,這分明就是少女手中的兵器!
人偶與陳歸塵戰(zhàn)到了一處,人偶無需兵器,他的手腳軀體便是堅硬無比的兵器,而那身周滾滾的靈念,即便是強(qiáng)如陳歸塵都不敢硬接。
人偶闔身撲上,它與先前被操控的府中護(hù)衛(wèi)仆從一般悍不畏死,而作為人偶,雖然它的樣貌與尋常老者一般無二,但它完全沒有尋常人的要害穴竅,因此一番交手下,陳歸塵竟然一時奈何不了它。
尤霽目光集中到了陳歸塵的身上,她對于人偶的操控已經(jīng)達(dá)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根本不需要去注意人偶的動向。猛然間,尤霽揮手一扯,人偶旋轉(zhuǎn)而起,滾滾靈念驅(qū)動狂風(fēng)涌起,陳歸塵迅速收槍后撤,一道龍卷拔地而起,隨后直沖天際。
龍卷之中,已經(jīng)失去了尤霽的蹤影。
陳歸塵按槍抬頭,旋轉(zhuǎn)不休的人偶在空中止住了身形,它雙臂張開,如同一只禿鷲一般展翼遮住了太陽。隨后,再度旋轉(zhuǎn)著朝著陳歸塵俯沖而下!
嵇煜揮去眼前的煙塵,瞇起眼睛看去,遠(yuǎn)處,只有一條龍卷沖天而起,隨后俯身朝陳歸塵撞去!
顧不得漫天煙塵,陳歸塵深吸一口氣,以槍尖在地上畫了一道短弧,隨后雙腳站定,雙手握槍,雙瞳緊緊盯著空中的人偶。
人偶旋轉(zhuǎn)而下,雙手齊出,如流星墜地!
陳歸塵一步不退,長槍直刺,如白虹拔地向天行,似要以手中長槍擊碎那墜地殘星!
剎那之間,陳歸塵向天,尤文沖地,百尺距離不過眨眼一瞬間。
遠(yuǎn)處,嵇澄的雙眼呆呆地看著陳歸塵的背影,眼中盡是賞悅。
說時遲那時快,眼見殘影動明晰,實是眨眼一須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