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燃拐進教學(xué)樓后側(cè)樓梯時,鞋底在臺階上蹭出半道灰印。他沒走正門,也沒按常理回教室拿書包,而是三步并兩步往上躥,書包拉鏈晃得叮當響。天臺鐵門虛掩著,他推門而出,風立刻卷著夕陽的余溫撲了滿臉。
他靠在欄桿邊喘了口氣,從兜里掏出耳機塞進耳朵。系統(tǒng)界面無聲浮現(xiàn),右下角數(shù)字跳動:共鳴度測試進度:89%。差一點,就差一點。
他閉上眼,伴奏在耳膜里響起,是《音浪之巔》主題曲的副歌段落。清唱開始,聲音壓得不高,但每一句都像被什么托著,穩(wěn)穩(wěn)地往上升。系統(tǒng)光標輕輕一抖,數(shù)字跳成89.3%。
“再來一遍?!彼吐曊f,舌尖抵了下后槽牙。
就在這時,天臺門“哐”地被推開,周小胖舉著手機沖進來,喘得比他還厲害:“燃哥!你剛才那句‘撕裂夜的光’——再來一遍!我錄下來發(fā)抖音,保準爆!”
陳星燃猛地睜眼,耳機差點扯掉。他抬手想攔,周小胖已經(jīng)點開了拍攝。
“別別別!”他壓低聲音,“刪了刪了!”
“刪個屁!”周小胖往后跳一步,手機舉高,“你這嗓子是吞了錄音棚吧?剛才那轉(zhuǎn)音,我媽聽了都能從廣場舞陣型里原地升天!”
陳星燃心里一沉。他下意識掃了眼系統(tǒng)界面,光標卡在89.7%,紋絲不動。再試一次已經(jīng)來不及了——周小胖的鏡頭正對著他,像素都快糊了,但音頻錄得清清楚楚。
他正想著怎么把手機搶回來,樓下走廊傳來高跟鞋敲地的聲音,不快,但節(jié)奏清晰。
他渾身一僵。
夏洛璃沒走遠。
她回教室取東西了。
腳步聲停在樓梯口,接著是門把手轉(zhuǎn)動的聲音。陳星燃幾乎是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手背蹭到了欄桿的鐵皮,有點燙。
門開,夏洛璃站在那兒,手里捏著一支銀色錄音筆,目光從周小胖的手機移到他臉上,又緩緩落回自己手中的設(shè)備。
“你管這叫亂畫?”她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像釘子。
周小胖愣住,手機差點掉下來:“璃姐?你……你也聽到了?”
“我聽了一分鐘?!彼白吡藘刹剑唁浺艄P按在掌心,“陳星燃,你上周說寫小說是拼的,草稿本上畫的是‘故事密碼’。現(xiàn)在告訴我,這聲音,是你從哪拼來的?”
空氣像是被抽了一截。
陳星燃張了張嘴,沒出聲。
系統(tǒng)界面突然彈出預(yù)演窗口:未來三天社交平臺傳播路徑。畫面快速切換——周小胖上傳的短視頻標題是《我們班有個會唱歌的啞巴》,點贊破百萬;星探在校門口蹲守,舉著“天籟之音,簽約就送房”橫幅;語文老師在采訪里說“我早看出他不簡單”;而夏洛璃坐在會議桌前,把錄音筆推給一個穿西裝的男人。
他眼皮一跳。
不能傳出去。
絕對不能。
他猛地轉(zhuǎn)身,裝作要搶周小胖手機,腳下一滑,整個人撞過去。兩人踉蹌著摔坐在地,手機“啪”地扣在水泥地上,屏幕朝下,錄制自動暫停。
“臥槽!”周小胖齜牙,“你發(fā)什么瘋!”
陳星燃沒理他,迅速從褲兜里摸出一包備用棒棒糖,抽出一根塞進周小胖嘴里:“兄弟,封口糖。”
“我……”周小胖含著糖,話都說不利索。
陳星燃爬起來,轉(zhuǎn)向夏洛璃,聲音突然輕了:“璃姐,你要真把這錄音拿去給人聽……那我只能承認,我是外星人派來拯救華語樂壇的?!?
夏洛璃盯著他,眼神沒變。
“你倒是會扯?!彼湫?,“上次說寫小說是拼的,這次唱歌是外星人附體?你當我是幼兒園老師?”
“不然呢?”他聳了聳肩,嘴角揚起,“我能有啥專業(yè)訓(xùn)練?我又不去聲樂班,也不認識音樂老師。我連ktv都只點《學(xué)貓叫》?!?
她沒說話,只是把錄音筆舉高了些:“這聲音,不是普通人能唱出來的?!?
“普通人?”他笑了,“你聽過多少普通人唱歌?我就是練著玩,網(wǎng)上扒的教程,每天對著鏡子練腹式呼吸,練到我媽以為我便秘。”
“那你草稿本上的節(jié)奏標記呢?”
“那是我編的順口溜,邊唱邊畫,好記歌詞?!?
“那《音浪之巔》的劇情呢?你連書都沒看過,能寫出那種心理描寫?”
“我看了啊?!彼UQ?,“百度簡介,知乎書評,豆瓣短評翻了二十頁,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