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彌漫著金屬切削油與消毒水混合的古怪氣味。唐·本杰明將人鎖在生銹的水管上,鐵鏈碰撞聲在空蕩的空間里格外刺耳。工作臺抽屜里,自制的消炎藥粉和止痛膠囊在冷光燈下泛著詭異的光澤,這些用五金店化學試劑和唐人街藥材搗鼓出的東西,此刻成了救命稻草。
酒精噴燈的藍色火焰舔舐著手術刀,他的手指卻在顫抖。上一次給活人取子彈,還是在中東的戰(zhàn)地醫(yī)院,那時他戴著偽造的白大褂,身邊躺著的是目標的保鏢。而現(xiàn)在,他要救的是個身份不明的陌生人。
"三、二、一。"乙醚紗布捂上對方口鼻的瞬間,唐·本杰明聞到年輕人頭發(fā)里殘留的雪松洗發(fā)水味道,如此普通,普通得不像個會被槍擊的人。鑷子夾住子彈頭時,金屬摩擦的滋滋聲讓他胃部抽搐,那枚沾血的9毫米子彈滾進搪瓷盤,發(fā)出清脆的"叮"響,仿佛命運的喪鐘。
晨光如利劍刺破云層時,鐵鏈嘩啦響動。年輕人猛地睜眼,瞳孔因恐懼縮成針尖:"你對我讓了什么?"
唐·本杰明倚著工作臺,手中把玩著子彈,金屬的冷硬觸感讓他找回一絲鎮(zhèn)定:"取子彈,縫合傷口,注射消炎藥。"他踢了踢地上的鈔票,"現(xiàn)在該你回答問題了。為什么找我?"
年輕人劇烈喘息,喉結上下滾動:"隨機選的看到你是華人,想著也許會幫忙"
這話讓唐·本杰明心中警鈴大作。洛杉磯的華人社區(qū)魚龍混雜,對方僅憑膚色就賭上性命?他逼近一步,槍口抵住對方下頜:"我救你,不是為了錢。最好老實交代,不然我現(xiàn)在就報警。"
年輕人突然笑出聲,牽動傷口咳出鮮血:"報警?我們都會死有些東西,不是你這種開五金店的能應付的。"
地下室陷入死寂,只有老式掛鐘的滴答聲在耳膜上敲擊。唐·本杰明想起艾米麗的警告,想起3號樓緊閉的窗簾,想起林曉父母遞來的熱湯。他收起槍,從鐵架上取下止痛藥瓶,膠囊在掌心碰撞發(fā)出細碎聲響:"我爸說,平凡最可貴。"他掰開年輕人的嘴強行喂藥,"但有些閑事,我管定了。"
離開地下室時,鐵門的吱呀聲像聲嘆息。唐·本杰明站在晨光里,看著街道上逐漸蘇醒的鄰居。五金店的玻璃映出他疲憊的臉,左手的血跡已經(jīng)干涸,右手的子彈沉甸甸的。他摸出手機給艾米麗發(fā)消息,拇指懸在發(fā)送鍵上片刻——這一步邁出去,或許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咸澀的海風掠過街區(qū),卷起地上的傳單。唐·本杰明望著遠處正在升起的朝陽,忽然覺得,所謂平凡,從來不是逃避,而是明知危險,依然選擇守護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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