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轉(zhuǎn)頭對花翎和阿依朵用土語笑罵了幾句,兩個少女吐了吐舌頭,但還是眼巴巴地看著張綏之。
阿詩瑪這才對驚魂未定的張綏之解釋道:“小公子,別見怪。我們火把寨地處邊陲,常要與野狼谷那些敵對部落乃至山匪流寇爭斗,寨子里的女人,從小也是要習(xí)武練箭的,個個都是能打仗的好手。所以嘛,性子也野得很。加上寨子需要人口,對男女之事,就沒那么多漢人的規(guī)矩講究。你長得這般俊俏,又是漢家讀書人,在她們眼里可是稀罕物?!彼侏M地壓低聲音,用只有三人能聽到的音量笑道,“所以啊,你可要小心點,玩玩可以,千萬別輕易把‘種’留在這里,不然被哪個大膽的姑娘纏上,你這小身板,怕是吃不消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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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綏之聽得目瞪口呆,臉更是紅得像要滴出血來。他這才深切體會到阿詩瑪昨日那句“別被玩壞了”并非完全是玩笑。他緊緊挨著姐姐和阿詩瑪,再不敢離開半步,生怕被那兩個虎視眈眈的部落少女“生吞活剝”了。
花翎和阿依朵見張綏之躲在阿詩瑪身后,不滿地嘟起了嘴,用土語嘰嘰喳喳地說著:“膽小鬼!”“漢家小哥就是害羞!”
阿詩瑪笑著打發(fā)走了兩個不甘心的少女,繼續(xù)帶著張綏之姐弟在寨中參觀。她先后拜會了寨中的幾位長老。這些長老都是年長的智者,雖然穿著樸素的布衣,但眼神深邃,氣度沉穩(wěn)。他們對張雨疏這位同知千金頗為客氣,對張綏之這位少年進(jìn)士也表達(dá)了贊賞。
從與長老們的交談中,張綏之得知,阿詩瑪?shù)母赣H阿骨打,曾是火把寨最英勇善戰(zhàn)、深受愛戴的頭目。幾年前,在一次與野狼谷部落的大規(guī)模沖突中,阿骨打為保護(hù)寨民而壯烈犧牲。當(dāng)時年僅二十出頭的阿詩瑪,女承父業(yè),憑借過人的膽識、高超的武藝和公正的品格,迅速贏得了寨民的信賴和周邊部落的尊重。朝廷因其威望和能力,正式授予她茶馬司護(hù)軍兼外寨巡檢千總之職,讓她統(tǒng)領(lǐng)一方防務(wù)。
聽到這些,張綏之對阿詩瑪?shù)木磁逯楦怯腿欢_@個看似潑辣不羈的女子,肩上竟承擔(dān)著如此沉重的責(zé)任。
不知不覺,日頭西斜,夜幕降臨。但寨子里的熱鬧非但沒有平息,反而達(dá)到了高潮。廣場中央燃起了巨大的篝火堆,火光沖天,映紅了半個山谷。激昂的鼓點敲得人心跳加速,寨民們無論男女老幼,都圍聚到篝火旁。人們開始跳起狂野的舞蹈,男子們展示著雄健的力與美,女子們的舞姿則充滿了誘惑和生命力。大碗的酒被端上來,大塊的烤肉被分食,整個寨子沉浸在一片原始、熱烈、近乎瘋狂的狂歡之中。
張綏之和張雨疏被阿詩瑪安排在靠近祭壇的尊貴席位上,面前擺滿了各種美味佳肴和醇香的米酒。花翎和阿依朵也不知從哪里鉆了出來,一左一右地坐在張綏之旁邊,不停地給他遞酒、遞肉,身體有意無意地往他身上蹭,火辣辣的目光幾乎要把他融化。張綏之被撩撥得面紅耳赤,手足無措,只能低著頭拼命吃東西,引得周圍幾個注意到這一幕的寨民發(fā)出善意的哄笑。
就在這喧鬧達(dá)到時,一個不和諧的身影,帶著幾分倨傲的神情,在一群隨從的簇?fù)硐拢瑩u搖晃晃地走了過來。
此人約莫三十歲年紀(jì),身材微胖,面色有些虛浮的蒼白,穿著一身綢緞官服,與周圍粗獷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他左右手各摟著一個穿著暴露、妝容艷麗的部落女孩,舉止輕浮,眼神渾濁,帶著一股酒氣。所到之處,原本歡笑的寨民們紛紛收斂了笑容,眼神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厭惡。
阿詩瑪?shù)哪樕查g沉了下來,她低聲對張綏之姐弟介紹道:“小心,麻煩來了。這是木府派來的監(jiān)軍,木德隆。仗著是木氏遠(yuǎn)支宗親,在寨子里作威作福,貪財好色,寨子里沒人不恨他。木府那邊也幾次三番收到對他的彈劾,聽說最近正要撤他的職,所以他最近更是變本加厲,像條瘋狗?!?
木德隆晃晃悠悠地走到主位前,斜睨了阿詩瑪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說:“阿詩瑪頭目,好熱鬧的慶典??!怎么?有貴客來臨,也不先知會本監(jiān)軍一聲?”他的目光掃過張雨疏,在她清麗的臉上停留片刻,閃過一絲淫邪,又落到張綏之身上,見他年輕文弱,更是露出不屑的神情。
阿詩瑪強(qiáng)壓怒火,冷冷道:“木監(jiān)軍日理萬機(jī),此等寨中小事,不敢叨擾?!?
“小事?”木德隆嗤笑一聲,大大咧咧地在一張空椅子上坐下,順勢將懷里一個女孩摟得更緊,那女孩明顯不情愿,卻不敢反抗?!瓣P(guān)乎漢官家眷,怎能是小事?這位小姐,想必就是張同知的千金吧?果然名不虛傳,真是我見猶憐?。 彼f著,竟想伸手去摸張雨疏的臉。
張雨疏嚇得花容失色,往后一縮。張綏之猛地站起,擋在姐姐身前,雖然心中也有些緊張,但臉上卻努力保持著鎮(zhèn)定,拱手道:“在下張綏之,見過木監(jiān)軍。家姐膽小,監(jiān)軍大人威儀赫赫,還請莫要驚嚇?!?
木德隆的手僵在半空,被張綏之這不軟不硬的話頂了回來,臉上有些掛不住,惱羞成怒道:“哪里來的小崽子,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張同知的兒子?哼,一個候補(bǔ)進(jìn)士,毛都沒長齊,也敢在本監(jiān)軍面前放肆?”
周圍的氣氛瞬間緊張起來。阿詩瑪?shù)氖忠呀?jīng)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目光冰冷。花翎和阿依朵也停止了嬉笑,怒視著木德隆。
張綏之心念電轉(zhuǎn),知道硬頂不是辦法,此人畢竟是木府所派,鬧僵了對阿詩瑪和寨子不利。他忽然靈機(jī)一動,臉上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帶著幾分崇拜的笑容,話鋒一轉(zhuǎn):
“木監(jiān)軍息怒,是在下失禮了。久聞監(jiān)軍大人是木氏宗親,見多識廣,尤其精于鑒賞。在下剛才偶然得見監(jiān)軍腰間這枚玉佩,”他指著木德隆官服腰帶下懸掛的一枚白色玉佩,“玉質(zhì)溫潤,雕工精湛,尤其這蟠螭紋,古意盎然,絕非近代之物。莫非是……前朝宮中之物?監(jiān)軍大人果然雅好,能得此珍品,真是令晚輩大開眼界,佩服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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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綏之這番話,聲音清朗,看似是在拍馬屁,稱贊木德隆的玉佩。然而,木德隆和在場的幾個有見識的人(包括阿詩瑪和幾位長老)臉色卻都是微微一變。
木德隆那枚玉佩,玉質(zhì)確實不錯,但雕的明明是常見的祥云紋,哪里是什么“蟠螭紋”?更關(guān)鍵的是,“前朝宮中之物”這個說法,在當(dāng)朝是極其敏感的!私藏甚至佩戴前朝宮廷器物,往大了說可以扣上“心懷前朝、圖謀不軌”的帽子!木德隆一個邊寨監(jiān)軍,若被坐實有此物,那可是殺頭的大罪!
木德隆的酒瞬間醒了一半,冷汗都下來了。他這才仔細(xì)打量起眼前這個看似文弱的少年,對方臉上那“天真無邪”的笑容,此刻在他眼里變得無比可怕。他意識到,這少年是故意說錯,是在用這種看似恭維的方式,點出他這塊玉佩可能帶來的致命風(fēng)險!這玉佩是他貪污受賄得來的,來歷本就不明,若真被有心人拿去大做文章……他不敢想下去。
“你……你胡說什么!”木德隆色厲內(nèi)荏地喝道,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那塊玉佩,“這……這就是塊普通玉佩!什么蟠螭紋,什么前朝宮中,休得胡!”
張綏之故作驚訝,眨了眨清澈的眼睛:“啊?是晚輩看錯了嗎?哎呀,真是慚愧!晚輩學(xué)藝不精,在京城就聽說古玩水深,常有看走眼的時候。監(jiān)軍大人恕罪,恕罪!想必是這火光昏暗,晚輩一時眼拙?!彼Z氣誠懇,把責(zé)任全攬到自己“學(xué)藝不精”和“火光昏暗”上,給了木德隆一個臺階下。
但這一番表演,在場稍微聰明點的人都看明白了。木德隆被一個少年用話拿住,吃了啞巴虧,還發(fā)作不得,那張胖臉一陣紅一陣白,精彩至極。他狠狠地瞪了張綏之一眼,又忌憚地看了看面無表情的阿詩瑪和周圍眼神不善的寨民,再也待不下去,灰溜溜地推開懷里的女孩,帶著隨從狼狽地離開了廣場,連句狠話都沒敢再說。
寂靜片刻后,廣場上爆發(fā)出比之前更加響亮的哄笑聲和歡呼聲!寨民們用敬佩和解氣的目光看著張綏之?;岷桶⒁蓝涓羌拥靥似饋?,一左一右抓住張綏之的胳膊,眼中充滿了小星星般的崇拜:
“綏之哥哥!你好厲害!”
“三兩語就把那個討厭鬼趕跑了!”
“你真是太聰明了!”
這一次,張綏之沒有再躲閃,他看著木德隆狼狽的背影,感受著周圍寨民們由衷的善意和兩個部落少女熾熱的崇拜,臉上露出了淡淡的、自信的笑容。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智慧的力量,有時遠(yuǎn)比武力更有效。
阿詩瑪走到張綏之身邊,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滿是激賞和欣慰:“好小子!干得漂亮!姐姐我今天真是對你刮目相看!你這腦袋瓜子,比寨子里最鋒利的刀還有用!”
篝火依舊在熊熊燃燒,鼓聲更加激昂,歌聲更加嘹亮。火把寨的慶典,在趕走了討厭的蒼蠅后,真正進(jìn)入了狂歡的高潮。而張綏之在這個野性而神秘的邊寨中,度過了他人生中絕無僅有、驚心動魄又無比精彩的一夜。他看著身邊歡呼的人群,看著遠(yuǎn)處巍峨的群山剪影,心中涌起一種奇異的感覺,仿佛有一條無形的紐帶,正將他與這片土地、與這里的人們,悄然聯(lián)結(jié)在一起。而遙遠(yuǎn)的京城,那些規(guī)整的殿試、候補(bǔ)的生涯,似乎一下子變得有些模糊而遙遠(yuǎ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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