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窗外依舊是墨一般的漆黑,只有淅淅瀝瀝的雨聲,預(yù)示著黎明前的寒意?;岷桶⒁蓝鋷缀跏峭瑫r醒了過來,她們在寨子里養(yǎng)成的習(xí)慣,總是比張綏之起得早。
花翎揉了揉眼睛,借著從窗縫透入的微光,看了看身邊依舊睡得香甜的張綏之。他側(cè)臥著,呼吸均勻,長長的睫毛在白皙的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俊美的面容在睡夢中顯得格外安詳?;嵝闹幸粍?,想起昨夜的風(fēng)雨和寒意,擔(dān)心張綏之受涼。她輕輕推了推身邊的阿依朵,用極低的氣音說道:“阿依朵,你躺著別動,給綏之哥哥暖暖被窩。我下樓去看看,能不能弄點(diǎn)熱水和熱乎的早飯來?!?
阿依朵睡眼惺忪地“嗯”了一聲,下意識地往張綏之身邊靠了靠,用自己溫?zé)岬纳眢w貼著他?;峥粗院臉幼樱滩蛔〈侏M地低聲笑道:“喂,說好了啊,只準(zhǔn)暖被窩,不準(zhǔn)干壞事!要是讓我知道你偷偷占綏之哥哥便宜,看我不撓你癢癢!”
阿依朵頓時清醒了些,臉頰微紅,嗔怪地輕輕掐了花翎一下:“胡說什么呢!你快去吧!”
兩個少女在黑暗中互相擠眉弄眼,無聲地嬉笑打鬧了一下,花翎這才躡手躡腳地爬下床,披上外衣,輕輕打開房門,溜了出去。
房間里只剩下張綏之和阿依朵。阿依朵聽著張綏之平穩(wěn)的呼吸聲,感受著他身上傳來的、混合著皂角清香和少年特有氣息的味道,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幾分。她悄悄側(cè)過身,借著微光,近距離地看著張綏之熟睡的側(cè)臉,只覺得怎么也看不夠。
張綏之睡得正沉,處于半夢半醒的邊緣。就在這朦朧之際,窗外天際,一道慘白的閃電驟然撕裂了黑暗,緊接著,“轟隆”一聲震耳欲聾的驚雷炸響!
這雷聲是如此之近,仿佛就在屋頂炸開!張綏之被嚇得渾身一個激靈,猛地從睡夢中驚醒!就在他睜眼的瞬間,借著那轉(zhuǎn)瞬即逝的閃電強(qiáng)光,他驚恐地看到——自己房間的窗戶紙上,赫然映出了一個扭曲、模糊、長發(fā)披散的鬼影!那影子一閃而過,快得幾乎讓他以為是幻覺!
“啊!”張綏之低呼一聲,心臟狂跳,冷汗瞬間浸濕了后背。驚嚇之中,他下意識地伸手想抓住什么以求安全感,右手不自覺地往旁邊一按——
入手處,是一片溫?zé)?、光滑、充滿彈性的肌膚觸感!
“嗯……”身旁傳來一聲帶著睡意和羞澀的嚶嚀。阿依朵也被雷聲驚醒,正迷迷糊糊地,卻感覺到一只溫?zé)岬氖终瓢丛诹俗约褐淮┲鴨伪嬕碌拇笸壬?。她先是嚇了一跳,隨即反應(yīng)過來是張綏之,頓時羞得滿臉通紅,聲如蚊蚋地提醒道:“綏……綏之哥哥……你的手……摸到我的腿了……”
張綏之這才徹底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觸電般猛地縮回手,臉上燒得厲害,窘迫得無地自容,連忙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道:“對、對不起!阿依朵!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剛才做了個噩夢,被雷嚇到了……”
阿依朵見他如此慌張,反而沒那么害羞了,黑暗中,她抿嘴一笑,帶著幾分少女的狡黠和大膽,輕聲說:“沒關(guān)系的,綏之哥哥。你要是……要是喜歡摸……就摸嘛……”說完,她自己先羞得把臉埋進(jìn)了被子里。
張綏之被她這話噎得說不出話來,更是面紅耳赤,幸好黑暗中看不清楚。他定了定神,回想起剛才窗外那驚鴻一瞥的鬼影,心中疑竇叢生,但他沒有說出來,怕嚇到阿依朵,只是重復(fù)道:“真的是噩夢,沒事了……花翎呢?”
“花翎姐姐下樓去準(zhǔn)備早飯了。”阿依朵探出頭來,“綏之哥哥,時間還早,雨還沒停,你再睡會兒吧?!?
張綏之“嗯”了一聲,重新躺下,卻再也無法入睡。窗外那詭異的影子,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腦海里。這客棧,果然透著古怪!
與此同時,花翎輕手輕腳地下到一樓大堂。大堂里只點(diǎn)著一盞昏暗的油燈,光線晦暗。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清虛道姑和小道姑慧心已經(jīng)坐在一張桌子旁,安靜地用著簡單的早齋了?;坌目吹交幔Y貌地小聲打招呼:“花翎姐姐早?!?
“慧心小師傅早,清虛仙姑早?!被嵋残χ貞?yīng)。她看了看窗外依舊瓢潑的大雨,心想這雨看來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了。
就在她正準(zhǔn)備去廚房看看有什么可吃的時候,客棧那扇不算結(jié)實的大門,突然被一陣極其粗暴、充滿不耐煩的砸門聲重重擂響!“砰!砰!砰!”那聲音又急又重,完全壓過了外面的風(fēng)雨聲,帶著一種與現(xiàn)實世界格格不入的、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將客棧內(nèi)所有還在睡夢中的人瞬間驚醒!樓上立刻傳來各種騷動聲。
老板娘臉色一變,從柜臺后快步走出,臉上帶著警惕,揚(yáng)聲問道:“誰???這么大清早的?”
門外傳來一個跋扈而尖利的呵斥聲,中氣十足:“開門!刑部主事查案!再敢拖延,以妨礙公務(wù)論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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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主事?查案?大堂內(nèi)的花翎、清虛道姑師徒,以及聞聲從房里探出頭來的店小二,都愣住了。
老板娘眉頭緊鎖,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打開了門閂。
門剛一打開,風(fēng)雨便裹挾著兩個人影闖了進(jìn)來。當(dāng)先一人,約莫三十歲年紀(jì),面皮白凈,微有髭須,身穿一件半舊但料子尚可的青色官服,外罩一件早已濕透的藏青色斗篷,官帽也滴著水。他雖然渾身濕透,顯得有些狼狽,但一進(jìn)門就刻意地挺直腰板,抖了抖官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試圖挽回些官威。他目光銳利如鷹隼,迅速掃視著大堂內(nèi)的每一個人和每一個角落,仿佛要洞察所有隱藏的罪惡。他便是刑部主事錢理。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名身材異常高大魁梧的隨從,面色陰沉,眼神兇悍,腰間挎著腰刀,一不發(fā),卻給人一種極強(qiáng)的壓迫感。
錢理站穩(wěn)后,也不理會渾身濕透的難受,鄭重其事地從懷中取出一個紫檀木的官印盒和一份蓋著朱紅大印的文書,在老板娘面前晃了晃,用帶著官腔的威嚴(yán)語氣說道:“本官錢理,奉刑部之命,追查要案。據(jù)線報,有江洋大盜或涉案重犯可能潛藏于此等偏僻客棧。立刻召集你店內(nèi)所有客人,到大堂集合,本官要連夜查驗身份,不得有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