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代宮廷,皇帝臨幸宮女,并非什么稀奇事,甚至可以說是常態(tài)。許多皇帝的子嗣,其生母出身都極為卑微,往往只是一次偶然的寵幸便改變了命運(yùn)。最著名的例子莫過于憲宗成化皇帝朱見深,他就是在后宮偶然寵幸了一位管理內(nèi)庫的紀(jì)姓宮女,從而生下了后來的孝宗弘治皇帝朱佑樘。因此,皇帝臨幸宮女,通常并不會過多關(guān)注其具體來自哪個宮苑,只要容貌清秀、身家清白即可。今夜被嘉靖帝朱厚熜臨幸的這位宮女,說來也巧,正是來自長樂宮,永淳長公主朱秀寧身邊的侍女。
這宮女名叫青黛。朱秀寧有個雅好,喜歡給自己宮中貼身伺候的宮女取一些文雅別致的名字,如秋棠、冬雪、青黛、紫蘇等,皆取自花草藥材,既顯其主之雅趣,也暗合女兒家的清麗。青黛年方十六,生得杏眼桃腮,身段窈窕,性子雖不如秋棠伶俐、冬雪沉穩(wěn),卻也乖巧可人。
此刻,青黛正被兩名小太監(jiān)用錦被裹著,半扶半抱地送回了長樂宮側(cè)殿的侍女住所。一路上,她心如擂鼓,臉頰滾燙,整個人如同踩在云端,飄飄然不知所以?;叵肫饚讉€時辰前的經(jīng)歷,簡直如同做夢一般!
傍晚時分,她不過是按照慣例,在長樂宮后院擦拭那口用作防火儲水的大銅缸。夕陽的余暉灑在她身上,她正挽著袖子,露出半截白藕似的手臂,專心致志地干活。恰在此時,皇帝朱厚熜因政務(wù)煩心,信步走到后宮散心,路過長樂宮后墻,不經(jīng)意間一瞥,便瞧見了夕陽下那抹青春靚麗的身影。許是一時興起,或許是少女那專注勞作的神情打動了他,皇帝竟駐足看了片刻,隨后對隨行的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張佐低聲吩咐了幾句。
于是,當(dāng)晚,青黛便被秘密帶到了乾清宮東暖閣……然后,便是那場讓她既惶恐又迷醉、既疼痛又歡愉的云雨之事。她人生中最重要的第一次,就這樣毫無預(yù)兆地給與了這天下最尊貴的男子!更讓她難以置信的是,皇帝竟然……竟然允諾“留種”!這意味著,如果她有幸懷上龍?zhí)ィ呐轮皇莻€公主,她的命運(yùn)也將發(fā)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從一個小小的宮女,一躍成為皇帝的嬪御,甚至可能母憑子貴!這簡直是祖墳冒了青煙,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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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簡陋卻整潔的小屋,遣走了太監(jiān),青黛仍覺得不可思議。她對著銅鏡,看著鏡中那個眉眼含春、雙頰緋紅的自己,忍不住偷偷地笑了出來,甚至興奮地在原地輕輕蹦跳了兩下。她強(qiáng)壓下心中的狂喜,整理了一下微亂的鬢發(fā)和衣裙,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然后才深吸一口氣,走向正殿,準(zhǔn)備像往常一樣去伺候公主就寢。
寢殿內(nèi),朱秀寧正心不在焉地坐在窗邊的紫檀木畫案前,面前鋪著一張宣紙,手中握著一支上好的狼毫筆,卻久久未曾落下。筆尖的墨汁幾乎要滴落下來,她卻渾然不覺,目光怔怔地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腦海中翻來覆去的,全是張綏之那張清俊而帶著幾分疏離的臉龐,以及母親蔣太后那番大膽至極的“教導(dǎo)”。她心煩意亂,既氣張綏之的“不識抬舉”,又羞于母后的“出謀劃策”,更對自己這番患得患失的心緒感到懊惱。
聽到腳步聲,朱秀寧頭也沒抬,懶洋洋地問道:“是青黛嗎?這么晚才回來,去哪兒野了?”她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
青黛連忙收斂心神,上前幾步,福了一禮,盡量用平日的語氣回道:“回殿下,奴婢方才……方才去后院收拾了一下,回來晚了,請殿下恕罪?!彼焐险f著恕罪,但眉梢眼角那掩飾不住的喜色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得意,卻逃不過朱秀寧敏銳的眼睛。
朱秀寧終于抬起頭,目光落在青黛身上。只見這丫頭雖然低眉順眼,但臉頰紅潤,眼神閃爍,連走路姿勢都似乎比平日更……更搖曳了幾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涌上朱秀寧心頭。她自幼在宮中長大,雖被保護(hù)得很好,但也并非對男女之事一無所知。青黛這副模樣,像極了……像極了那些初承雨露、春心蕩漾的女子!一個可怕的念頭瞬間閃過朱秀寧的腦海:這死丫頭,該不會是耐不住寂寞,偷偷跑出去與哪個侍衛(wèi)私通了吧?!
這個想法讓朱秀寧頓時怒火中燒!她身邊的人,竟然如此不知廉恥!她正要厲聲呵斥,殿外卻傳來一個小太監(jiān)尖細(xì)的聲音:
“青黛姐姐在嗎?陛下讓奴才給姐姐送賞賜來了!”
朱秀寧聞,心中猛地一沉!陛下?賞賜?她立刻認(rèn)出了這個聲音,是皇帝身邊一個頗得信任的小太監(jiān)!她強(qiáng)壓下心中的驚疑,示意秋棠將人帶進(jìn)來。
那小太監(jiān)捧著一個小巧的錦盒,笑嘻嘻地走進(jìn)來,先給朱秀寧行了禮:“奴才給長公主殿下請安?!比缓筠D(zhuǎn)向青黛,將錦盒遞上,語氣帶著幾分討好:“青黛姐姐,這是陛下賞您的,說是……嗯……讓您好生將養(yǎng)著?!?
朱秀寧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她冷冷地盯著那小太監(jiān),問道:“陛下為何突然賞賜青黛?所為何事?”
小太監(jiān)見長公主面色不豫,嚇了一跳,不敢隱瞞,只得硬著頭皮,將今晚皇帝如何在長樂宮后墻偶遇青黛,如何一時興起召幸,以及最后吩咐“留種”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低聲稟報(bào)了一遍。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狠狠扎進(jìn)朱秀寧的心口!她聽著小太監(jiān)的敘述,臉上的血色一點(diǎn)點(diǎn)褪去,手指緊緊攥住了畫筆,指節(jié)因?yàn)橛昧Χ喊?。一股難以喻的、混合著震驚、憤怒、屈辱和……強(qiáng)烈嫉妒的火焰,在她胸中熊熊燃燒!
憑什么?!憑什么她貴為長公主,為了一個心儀的男子,要如此殫精竭慮、費(fèi)盡心思,甚至不惜放下身段,還要被母后教導(dǎo)那些羞人的手段?而她的弟弟,當(dāng)今天子,卻可以如此隨心所欲!僅僅因?yàn)槁愤^時多看了一眼,就可以將一個宮女輕易地召幸、占有!只因?yàn)樗悄腥?,是皇帝,就可以如此理所?dāng)然地享受這一切?!而她,僅僅因?yàn)樯頌榕?,就要承受這么多的束縛、委屈和求而不得的痛苦?!
小太監(jiān)稟報(bào)完,見長公主臉色鐵青,一不發(fā),嚇得大氣不敢出,連忙放下錦盒,躬身退了出去。
殿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秋棠和冬雪也嚇得低下了頭,不敢出聲。青黛更是跪在地上,渾身瑟瑟發(fā)抖,剛才的欣喜早已被巨大的恐懼所取代。
朱秀寧猛地將手中的畫筆狠狠擲在畫案上!上好的狼毫筆應(yīng)聲而斷,墨汁濺得到處都是!她胸口劇烈起伏,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她死死地盯著跪在地上的青黛,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聲音冰冷得如同數(shù)九寒冰:
“好!好得很吶!青黛!你真是長本事了!不聲不響,就爬上了龍床!陛下還親口允了你‘留種’!真是天大的造化!本宮是不是該恭喜你?以后,我是該叫你一聲‘娘娘’?還是該喚你一聲‘弟妹’?!”
“殿下息怒!殿下饒命??!”青黛嚇得魂飛魄散,連連磕頭,淚如雨下,“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是陛下……陛下他……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看著青黛嚇得面無人色的樣子,朱秀寧滿腔的怒火和嫉妒,忽然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只剩下無盡的疲憊和悲涼。她跟一個身不由己的宮女置什么氣呢?這一切,歸根結(jié)底,不過是這該死的宮廷、這該死的身份、這該死的男女之別造成的悲??!
她無力地?fù)]了揮手,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和厭倦:“起來吧。本宮……不為難你。這是你的造化,也是你的命。”她頓了頓,語氣恢復(fù)了平靜,卻帶著一種疏離的冷漠,“從今日起,你就不必在跟前伺候了。搬到后殿廂房去住著,飲食用度,按……按高等女官的份例供給。好生將養(yǎng)著,若是……若是真有了龍種,自有內(nèi)官監(jiān)的人來照料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她不再看青黛一眼,轉(zhuǎn)身走向內(nèi)室,背影在燭光下顯得格外孤寂和落寞。一場突如其來的風(fēng)波,看似平息,卻在朱秀寧心中刻下了更深的傷痕,也讓她更加看清了自己所處的、充滿無奈與不公的現(xiàn)實(shí)。而遠(yuǎn)在宮外的張綏之,對此一無所知,他即將面臨的,將是一位被現(xiàn)實(shí)刺痛、決心打破束縛的長公主,更加熾熱而直接的“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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