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遵旨?!睆埥椫钗豢跉?,將從抵達朝鮮后如何察覺濟生堂異常、如何設(shè)計試探假顧云深、如何與建州姐弟相遇、如何識破賊人陰謀、如何搗毀山莊密室、解救被擄女子、查獲“纏綿散”之毒,以及顧云深獻上解藥和醫(yī)書等情,條理清晰、詳略得當(dāng)?shù)仃愂隽艘槐椤KZ氣平穩(wěn),既不過分自夸,也不遺漏關(guān)鍵細(xì)節(jié),尤其強調(diào)了烏蘭尼敦姐弟的相助、朝鮮官方的配合以及陸昭霆等人的奮勇。
朱厚熜靜靜聽著,手指偶爾輕敲御案,當(dāng)聽到“黑虎標(biāo)記”、“關(guān)外勢力李真陸雄”、“海龍王”、“可能勾結(jié)白蓮教”、“數(shù)百被拐女子”時,他的眼神明顯銳利了幾分,但并未打斷。直到張綏之全部奏完,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依舊平淡:“嗯。愛卿臨機決斷,抽絲剝繭,一舉粉碎逆謀,保全朝鮮王室,揚我天朝國威,更查獲如此重大線索,確是大功一件。”
聽到這里,坐在一旁的朱秀寧心中暗喜,趁著皇帝心情似乎不錯,她悄悄給張綏之遞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他趁此機會,或許可以提一提兩人之事。
然而,張綏之還未開口,朱厚熜卻話鋒突然一轉(zhuǎn),目光變得有些玩味,看著張綏之,慢悠悠地道:“不過嘛,張愛卿,朕有一事不明。那朝鮮貢女安貞敏,本是朝鮮國王獻給朕,用以充實后宮的。怎地……就讓你私自做主,放她與那顧云深成婚,還其自由身了?此事,你作何解釋啊?”
此一出,暖閣內(nèi)的氣氛瞬間一凝!
張綏之背后頓時冒出冷汗!此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說,這是擅自處置貢品,是對皇權(quán)的僭越!他連忙躬身,正要請罪解釋。
“阿弟!”
不等張綏之說話,朱秀寧已嬌聲開口,她站起身,走到御案前,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說道:“安姑娘的事兒,是皇姐我做的主!那安貞敏與顧云深本是情深意重的苦命鴛鴦,遭此大難,好不容易團聚。我們天朝上國,富有四海,難道還缺她一個貢女不成?成全一對有情人,豈不是一樁美談?還能彰顯陛下仁德,讓朝鮮上下更加感念天恩呢!這事兒要怪就怪皇姐我,你要罰就罰我好了!”說著,她竟作勢要跪下。
朱厚熜哪里真會讓姐姐跪下,連忙抬手虛扶,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皇姐快起!朕不過隨口一問,你倒護得緊。罷了罷了,一個貢女,放了也就放了,皇姐說得對,成全美談,彰顯仁德,甚好?!彼此戚p描淡寫地將此事揭過,但目光掃過張綏之時,那深處的一絲審視,卻并未完全消散。
朱秀寧這才嫣然一笑,重新坐回繡墩。
朱厚熜不再糾纏此事,對身旁的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黃錦示意了一下。黃錦立刻上前一步,展開一卷明黃綢緞圣旨,尖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行人司行人張綏之,奉使朝鮮,不辱使命,明察奸宄,靖安藩邦,厥功至偉。著賞銀五百兩,纻絲三表里,宅第一所。特擢升為順天府推官,品秩從六品,即日上任。欽此——”
順天府推官?
張綏之和朱秀寧都是一愣。推官乃一府之佐貳官,主要負(fù)責(zé)刑名、訴訟之事,品級不高,卻事務(wù)極其繁瑣,堪稱“職卑權(quán)重”,日常處理的都是民間雞毛蒜皮的糾紛案件,與張綏之此行所立下的勘破跨國大案、涉及兩國安危的功勞相比,這個職位安排,著實顯得有些……微妙。尤其是順天府,天子腳下,皇親貴胄、官僚胥吏盤根錯節(jié),這推官的位子,更是個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
朱厚熜看著張綏之,語氣平淡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意味:“張愛卿,你心思縝密,斷案如神,朝鮮一案便是明證。朕思來想去,這順天府推官一職,正可發(fā)揮你的長處。順天府尹萬鏜日前丁憂回鄉(xiāng),府尹一職暫缺,由府丞暫代。你去了之后,要用心任事,恪盡職守,將順天府轄下的刑名案件,都給朕料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頓了頓,聲音微冷,意有所指地補充道,“好好干,莫要學(xué)那些只會空談、不識時務(wù),最終自尋死路之人?!?
這話,分明是在警告張綏之,要務(wù)實做事,不要像左順門那些官員一樣,妄議朝政,挑戰(zhàn)皇權(quán)。
張綏之心中瞬間明了?;实鄞伺e,一則是確實需要能吏處理京畿刑獄;二則,也是更重要的,是將他放在一個職位不高、事務(wù)繁雜的位置上,既用了他的才能,又避免他因朝鮮之功而過快升遷,引人注目,甚至卷入更高的政治漩渦。同時,這也是對他和公主關(guān)系的一種無形制約——一個整天忙于處理民間訟案的推官,哪還有多少閑暇陪伴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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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張綏之,領(lǐng)旨謝恩!陛下隆恩,臣必當(dāng)竭盡全力,不負(fù)圣望!”張綏之壓下心中的復(fù)雜思緒,恭敬叩首接旨。他明白,在經(jīng)歷了左順門血案之后的皇帝,猜忌心必然更重,此刻任何看似不滿的表示,都可能引來滅頂之災(zāi)。
“陛下!”朱秀寧卻不干了,她蹙起秀眉,嬌聲道,“綏之他剛立了大功,從朝鮮回來,舟車勞頓的。這順天府推官……聽說盡是些家長里短、偷雞摸狗的瑣事,豈不是大材小用?能不能……換個清貴些的閑職,也好讓他多休息休息?”她這話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就是嫌這職位太低太忙,耽誤張綏之陪她。
朱厚熜瞥了姐姐一眼,臉上沒什么表情,語氣卻帶著一絲不容反駁的淡然:“阿姐,你深居宮中,懂得什么?京畿重地,刑名之事關(guān)乎百姓安定,豈是小事?正因為張愛卿有能力,朕才將此重任交予他。讓他多歷練歷練,是好事。此事已定,不必多?!?
朱秀寧還想再說什么,但看到弟弟那看似平靜卻不容置疑的眼神,知道君無戲,圣旨已下,斷無更改可能,只得氣鼓鼓地閉上了嘴,心中暗惱弟弟這分明是故意給張綏之找事做,不讓他有太多空閑。
“好了,皇姐一路辛苦,先回宮休息吧。張愛卿,你也先回府安置,明日便去順天府交接上任?!敝旌駸袛[了擺手,結(jié)束了這次覲見。
“臣(臣姐)告退?!?
張綏之、朱秀寧和陸昭霆躬身退出乾清宮。
走出宮門,午后的陽光有些刺眼。朱秀寧看著張綏之,美眸中帶著歉意和無奈。張綏之卻對她微微一笑,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并不在意。他知道,從踏入北京城的那一刻起,他已經(jīng)踏入了一個全新的、更加復(fù)雜的棋局。順天府推官,這個看似不起眼的職位,或許正是他接下來要面對的全新戰(zhàn)場。而他與公主之間,顯然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京華風(fēng)雨已驟,前路漫漫,唯有步步為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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