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綏之心中一驚,連忙道:“是……微臣蒙太后娘娘召見……”
“哼?!敝旌駸休p哼一聲,打斷了他,目光在他和一旁冷若冰霜的徐舒月之間掃了個來回,語氣帶著一種難以喻的意味,“母后今日一早,就把朕叫去,一個勁地夸你,說什么年少有為,沉穩(wěn)干練,是個可造之材……朕原本還將信將疑?!?
他頓了頓,手指指向徐舒月,又指向張綏之,帶著一絲嘲弄道:“可現(xiàn)在朕看來嘛……連個女人你都搞不定,在朕面前爭個人犯都爭不過,還要朕來給你們斷這場官司?就這點(diǎn)本事,以后……也別整天想著見朕的阿姐了!好好辦你的案子去吧!下去!”
這番話,如同驚雷般在張綏之耳邊炸響!皇帝竟然……竟然在御前,如此直白地提到了他與永淳公主之事!雖然是以一種近乎羞辱的方式,但這無疑是一種默許,甚至是一種……考驗(yàn)?張綏之瞬間滿臉通紅,又是窘迫,又是激動,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話。
周文岸更是嚇得魂飛魄散,頭埋得更低,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而站在一旁的徐舒月,聞也是微微一怔,那雙古井無波的墨黑眸子第一次真正地、帶著審視地看向了張綏之,眼中閃過一絲極其復(fù)雜的驚訝、了然,以及……一絲更深的、難以喻的鄙夷?雖然只是一瞬,又恢復(fù)了冰冷。
“臣……臣遵旨!臣定當(dāng)竭盡全力,偵破此案,以報陛下天恩!”張綏之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深深一揖。
“嗯,都退下吧!徐舒月,人犯你看好了,給朕仔細(xì)審!有什么結(jié)果,直接報朕!張綏之,你管好你順天府的一畝三分地!若有線索,及時稟報,不得擅自行動,再鬧出當(dāng)街火并的亂子!”朱厚熜不耐煩地?fù)]了揮手。
“臣,告退!”三人如蒙大赦,躬身退出了御書房。
走出乾清宮,午后的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張綏之長長舒了一口氣,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jié)裢?。周文岸更是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心有余悸地道:“張大人……陛下今日……火氣不小啊!”
張綏之點(diǎn)點(diǎn)頭,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投向前面那個杏黃色的、孤高而冷峭的背影——徐舒月。她正邁著精準(zhǔn)的步伐,頭也不回地向?qū)m外走去。
“周大人,”張綏之低聲問道,“此女……究竟是何來歷?為何如此……跋扈?”
周文岸湊近些,壓低聲音道:“張大人有所不知,此女名叫徐舒月,來頭不小!她乃是開國元勛、中山王徐達(dá)之后,當(dāng)今鎮(zhèn)守南京的魏國公徐鵬舉的同父異母的姐姐!只是……她母親身份低微,她自幼在府中并不受待見,卻不知如何練就了一身驚人的武藝,后投身錦衣衛(wèi),憑借功勛和……或許還有魏國公府的一點(diǎn)香火情,累官至北鎮(zhèn)撫司千戶!聽說她性格冷僻,手段狠辣,在南京錦衣衛(wèi)中就有‘玉羅剎’之名,是出了名難纏的角色!此次調(diào)來京師,恐怕……也是陛下有意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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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舒月……魏國公之女……”張綏之喃喃道,心中恍然。難怪如此囂張,原來是勛貴之后,雖出身尷尬,但畢竟血脈尊貴。他想起她御前那副冷傲的樣子,以及皇帝最后那番意有所指的話,心中莫名一陣煩躁,忍不住低聲毒舌了一句:“名字倒是挺好聽,人也長得……不算難看,怎么偏偏是個如此蠻橫無理的潑婦性子?”他話音剛落,前面那個杏黃色的身影驟然停?。?
徐舒月緩緩轉(zhuǎn)過身,那雙墨黑的眸子,如同兩汪深不見底的寒潭,冷冷地釘在張綏之臉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張大人,背后議論他人,非君子所為吧?更何況,還是議論一個剛剛才在街頭救了你一命的……‘潑婦’?”
張綏之沒料到對方耳力如此之好,頓時鬧了個大紅臉,尷尬不已。周文岸趕緊打圓場:“徐千戶息怒!張大人年輕氣盛,一時失,絕無惡意!絕無惡意!”
、徐舒月卻并不看周文岸,只是盯著張綏之,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張大人年紀(jì)輕輕,就學(xué)會在背后說人壞話了?難怪……需要倚仗裙帶關(guān)系。聽陛下剛才的語氣,張大人和永淳長公主殿下,似乎交情不淺啊?怎么?辦案不力,就指望走公主的門路,在陛下面前給自己臉上貼金?本官最瞧不上的,就是這等依附女子、自身卻無甚本事的男人!”
這話如同鋼針般,狠狠扎進(jìn)了張綏之的心窩!他本就因皇帝那番話而敏感,此刻被徐舒月如此直白地羞辱,年輕氣盛的血性瞬間涌了上來!他可以忍受對自己能力的質(zhì)疑,但絕不能容忍他人玷污他與朱秀寧之間真摯的情誼,以及對他個人尊嚴(yán)的踐踏!
張綏之猛地抬起頭,目光銳利地迎上徐舒月冰冷的視線,臉上因憤怒而泛起的紅潮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冷靜與反擊的鋒芒。他嘴角微微上揚(yáng),露出一抹同樣帶著譏誚的笑容,語氣平緩卻字字清晰:
“徐千戶此,下官不敢茍同。下官與長公主殿下,發(fā)乎情,止乎禮,光明磊落,天地可鑒!倒是徐千戶……下官聽聞,魏國公府乃大明柱石,累世勛貴。千戶身為魏國公之姐,卻甘入廠衛(wèi),行緹騎之事,舞刀弄槍,沾染刑獄血腥……這究竟是徐千戶您特立獨(dú)行、巾幗不讓須眉呢?還是……不得已而為之,另有什么難之隱?至于辦案能力……”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徐舒月腰間那柄繡春刀,意有所指地緩緩道:“下官辦案,靠的是這里?!彼呎f邊用指節(jié)輕叩自己的太陽穴,“靠的是證據(jù),是律法,是縝密的推理?;蛟S不如千戶您,靠的是這個?!彼哪抗庖庥兴傅卦俅螔哌^對方腰間的繡春刀,“不如這個,來得直接痛快,畢竟,北鎮(zhèn)撫司的詔獄,進(jìn)去的人,想說什么,自然就能‘問’出什么。下官……自愧不如?!?
這番話,可謂是犀利至極!既撇清了自己,又暗諷徐舒月出身尷尬、行事酷烈,更是直指錦衣衛(wèi)屈打成招的痛處!
“你!”徐舒月萬萬沒料到這個看似文弱的年輕推官,辭竟如此刁鉆狠辣!每一句都精準(zhǔn)地戳在了她最在意、最敏感的痛點(diǎn)上!她氣得臉色由白轉(zhuǎn)青,胸口劇烈起伏,握著繡春刀刀柄的手指因用力而骨節(jié)發(fā)白!她自幼因出身受盡白眼,最恨人提及她的家世與選擇!張綏之這番話,簡直比當(dāng)面給她一刀還讓她難受!
“張綏之!你放肆!”徐舒月杏眼圓睜,煞氣畢露,幾乎要控制不住拔刀相向!
周文岸嚇得魂飛魄散,連忙插到兩人中間,連連作揖:“二位!二位大人!息怒!息怒??!宮禁重地,豈可喧嘩!若是被陛下知道,咱們都吃罪不起??!”張綏之見好就收,冷哼一聲,不再看徐舒月那副快要?dú)庹ǖ哪樱瑢χ芪陌豆笆值溃骸爸艽笕?,下官失態(tài)了。我們還是即刻去朝陽門外案發(fā)現(xiàn)場吧,或許還能找到些被遺漏的線索。至于人犯……”他瞥了徐舒月一眼,“既然北鎮(zhèn)撫司‘能力出眾’,想必很快就能‘問’出結(jié)果,下官……拭目以待!”
說完,他不再理會僵在原地的徐舒月,轉(zhuǎn)身大步向?qū)m外走去。周文岸趕緊對徐舒月賠了個罪,匆匆跟上。
徐舒月站在原地,看著張綏之離去的背影,貝齒緊緊咬著下唇,眼中怒火與一種難以喻的復(fù)雜情緒交織。她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尤其是來自一個她根本瞧不上的、靠女人上位的“小白臉”!她狠狠一跺腳,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張綏之……你好!很好!我們走著瞧!”說罷,她也怒氣沖沖地轉(zhuǎn)身,朝著北鎮(zhèn)撫司的方向疾步而去。
宮墻之下,這場突如其來的御前風(fēng)波與宮外沖突暫告段落。但張綏之與徐舒月這兩個性格迥異、身份懸殊的年輕人之間的梁子,算是徹底結(jié)下了。而趙銘滅門案這潭渾水,也因?yàn)殄\衣衛(wèi)的強(qiáng)勢介入和這位身份特殊的“玉羅剎”千戶的出現(xiàn),變得更加波譎云詭,深不可測。張綏之知道,他必須搶在錦衣衛(wèi)之前,找到更有力的證據(jù),否則,此案很可能被北鎮(zhèn)撫司辦成一件無頭公案,或者……指向某個他們希望指向的方向。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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